022东宫之主,帝王之爱
午后蒹葭宫的明黄琉璃瓦上洒遍叶红似火。
贤妃垂眉歛目端着鹤白贡茶轻轻啜饮着,而行歌安静恭谨地端坐在贤妃侧座,丝毫不敢怠慢。蒹葭宫为楚魏帝亲自赐名,两字间道尽贤妃当年盛宠。
贤妃悠悠抬起头,虽已有年岁,但五官依旧精緻秀丽,举手投足端庄大度,眉眼间与江行风颇为相似。
她深深地看了行歌一眼,轻启朱唇,淡淡地说道:「太子妃进宫近两个月余,东宫一切可都习惯?」贤妃声音就如同鸟啭婉啼,温如夏荷,令人于十一月的初冬些微感到暖意。
「蒙母妃关爱,儿媳一切尚好。」行歌有些紧张,但却也没失仪。
「是吗?那又何来太子与太子妃不睦,太子妃未迁入流云殿,反而在北香榭待下来的闲言碎语?」贤妃美眸轻扫行歌,观察着行歌的反应。
「…儿媳素来喜爱园林造景,任性妄为,请母妃恕罪。」行歌斟酌后,还是没能将争执之事说出口。
「是吗?流云殿与未央殿间的麒麟园佔地广阔,难道不比北香榭?」贤妃敛眉又啜了口茶汤。贡山的茶叶甘津有着润口的蜜味在齿间流芳,是她在后宫二十余年来唯一能入口的茶汤,其余的都如同她的记忆,太过苦涩。
「北香榭飞瀑流泉,烟雾漫漫,如至仙境…儿媳知错…」行歌硬着头皮回答,夏季时北香榭因飞瀑水气飘飞的确凉快,然而冬季冰寒湿冷,众人皆知住在那儿苦不堪言。
「仙境多为抛却红尘之所,那太子妃的流云殿可是想拱手让人了?」贤妃放下茶盏,声调转冷,睨着行歌。
「…儿媳…并无此意…」行歌如何说的出口她与行风置气呢。
贤妃转头对随侍宫人道:「退殿。」
须臾间,蒹葭宫只余他们两人。贤妃瞧行歌低眸迴避她斥责的目光,眉头拧得更身。
「你若当本宫真是你的婆母,而非萧皇后是你婆母,那便抬起头来看着我。」
行歌闻言,赶紧抬头轻唤:「婆母。」
「太子妃与太子因何事起奚豁本宫不是不知,本宫也相信你并非萧皇后的女眷。只是事关储君之位,本宫想知道你想法何如?秦家想法又是如何?」
行歌则望着贤妃神色泰然自若,然眼神如刃,问起话来都直爽俐落。她心中暗叹,明白江行风那双如星瞳眸与气势承自何处。
「秦家效忠圣上与太子殿下,绝无贰心。愿助太子殿下登上大位,为万民谋福。」行歌此番话讲得义正严词,也是秦家真心话。秦家并非为权势为官,秦明月个人甚至随时可辞官告老还乡。
「那你自个儿呢?心里有什幺打算?」贤妃淡淡问道,眼神深深地看着行歌清澄的眸子。
好双眼睛,波光滟潋,星映晓波,欲语还休,含羞却带着雍容。男人怎能不爱?贤妃暗叹,真不晓得自己的儿子眼睛出了什幺毛病,偏偏看上那个浪蕩狐媚的奉晴歌。
行歌闻言抿唇,避开了贤妃打探的眼神,垂眸低语:「出嫁随夫,儿媳当是应承太子殿下,没有其他想法。」
「那又为何为一个下贱的娈婢争执至此?难道太子妃不知豺狼觊觎太子之位已久,两人闺房小事实则国家大事?秦家若真的效忠太子,你就不该意气用事。」贤妃语气严肃,堵得行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行歌想起那日江行风胸腹的箭伤,想起他在含娴殿的举措,又想起他不着痕迹的温柔,低下了头,压抑心中酸楚与委屈,语气和缓却洩漏出些许苦涩说:「是儿媳不懂事,让婆母担心了。」
「…行歌,」贤妃语调一软:「婆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教子无方,但凭你的才质容色,难道甘心就此将夫君拱手让人?」
「…不…是儿媳不知进退…惹太子不喜…」行歌顿时眼眶湿热,忍着不想掉泪。她也期待过,也曾以为自己的夫君会爱自己,可是,若太子对她真有一点珍惜、一丝喜爱,便不会当着自己面前与他人欢爱,也不会在娈婢前羞辱自己与之无异。
为什幺她已决心不再为江行风难过了,怎幺一提起他就委屈,如此软弱又有何用?行歌咬牙硬是把眼泪含在眼眶中,没再多说。
贤妃瞧行歌这表情,心里狐疑,泪水在后宫只代表两个意义,一个是装,一个是弱。她是装还是弱?
她太懂得女人的手段,否则无法在这后宫立足,也不可能扶自己的儿子立为太子。姑且不论秦行歌何故要在她面前显露软弱,若真是后宫争宠,她虽不打算介入,但也不许让奉晴歌那个登不上大雅之堂的女子成为她的儿媳与楚魏国的嫔妃之一。奉晴歌,她打从心底觉得骯髒瞧不起。
贤妃淡淡问了句:「你对太子动了真心?」
行歌惊惶地抬起头,双颊羞红,摇头如波浪鼓,急道:「我…没…」话才一出口,便发现失言,赶紧住了嘴。
「若未曾动心,何来委屈?在本宫面前,太子妃各种颜色实属多余,不如予太子看去。」贤妃瞧行歌这举止表情完全洩漏自己的情绪,不是装,而是弱?语气转冷。
「不,儿媳…没有那个意思。」行歌慌忙解释,但却在心里暗叹,即便让太子见到他的委屈又如何?
他心里没有她。这两个月来,从未过问她如何。她的委屈又岂会在意?
「太子妃争不过一个卑贱的娈婢,便也罢了,却要自贬,的确自该羞惭。这后宫寂寞太子非进宫前难道不知?若不愿孤灯独影,就放手争夺夫君的心;再不就该认命,孤老以终。」
贤妃眉目淡漠,言词严厉,心中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