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杖责之重,待罪娇躯如何受?
「是。」李春堂颔首,朗声对众人宣读:「查司服宫婢蓉儿、豊儿、名儿、庭儿、薰儿、华儿人等贪图财货,听奸人唆使,藉太子殿下寿宴忙碌之际,顶替流云殿司服宫人,置媚香于太子妃深衣及宫装,意图谋害太子妃,依宫规,杖毙!」
「查宫婢君儿身为北香榭守宫宫人,未能克尽己责,擅将侍奉内务转託宫婢小梨,致使未能察觉司服宫人已由蓉儿等人冒名顶替,轻易入殿,依宫规,杖责二十。遣还六局发落。」
「查宫婢小梨未经东宫总管太监李春堂授意,非司膳宫人,擅替君儿之职至配膳房取膳,违反司膳规例。依宫规,鞭二十。」
「查宫婢静儿为奉侍姬侍儿,无视宫规,冲撞太子殿下圣颜,依宫规鞭二十,遣还六局发落。」
「查侍姬奉晴歌生性善妒,神智昏昧,听信宫婢蓉儿等人谗言,纵容宫婢乱宫,理应杖毙;唯念奉侍姬侍奉太子殿下多年,其心可悯,减其刑,改杖四十,削例银半年,降为宫婢,即日起迁出含娴殿,禁足于北竹院,无令不得外出。另查奉晴歌私着太子妃宫装,行止僭越,杖二十。併前罪罚之,计责杖六十。」
降为宫婢?杖责六十大板?
奉晴歌心寒了。他不要她了。
就算没有直接杖毙,但六十大板她怎受得了?这分明是要她的命。江行风好狠的心!他如果要她死,直说就好,何必如此折磨她?她瞪着殿上的江行风,但江行风面色冷淡地望着阶下众囚。他的眼神如此冷漠,看她一眼都没有。
其余人等听了判决,无不惊惶,只是嘴巴被布条堵住,只能不停摇头,泪湿双颊。众人间以静儿最无法接受,内心呼喊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拼命挣扎。
这一切我都没有过错!我是太子的人了!我不要离开东宫!太子殿下!你为何对我如此冷绝?!殿下!殿下!
奈何布条塞住嘴,咿咿呜呜地想要辩解,也是徒劳无功。
唯独奉晴歌未流一滴泪,身子微微颤抖,不知该喜该忧。江行风顾及自己的脸面,并未将契王爷、静儿与她的淫乱之举当众揭露,让她鬆了口气。但还有避胎药一事江行风尚未查明,若是查明了,小梨与她就没命了。怕被江行风发现她神色有异,遂抽出绣帕,像是深有悔意般地按着眼角,也遮去了面容。
只要她还活着,一切都有转机。
她偷觑众人的反应,静儿最为激烈,拼命挣动着,就想往阶上爬去,却遭太监以棍棒压制在地。她冷笑,众人之中,还事只有她最了解江行风。他一旦下了决定,没人能忤逆,忤逆他是找死,那又何需挣扎辩解?
果然,江行风皱了眉,冷声说道:「全部拖出去,别在这儿汙了我的眼。」
接着江行风寒目扫向其余宫人,缓缓地说道:「侍主以忠,则主必不亏待,若有乖离之心,他们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在场要还有人想狡辩,处拔舌之刑!」
这几句话说得极为兇狠暴戾,众人一时怔愣,不敢反应。几名太监便将那帮人等拖了出去,唯有静儿犹自挣扎频频回头,但却触上江行风更为冰冷的眼神。眼神中充满杀意,让她愣了愣,明白若再闹下去,只有掉脑袋的下场,身子一软,没再挣扎。
不一会就听见远远传来细微的哀嚎声,仪和议事殿距离东宫旭阳门外十五丈,居然还可以听见那嚎叫声,可见下手有多重。行歌在江行风身侧,听了厉戾判决,浑身发凉颤抖。
没想到事情真相是如此?这后宫宫人居然胆敢对自己下药,这次是媚香,那下次会是什幺药?司膳宫人换了人,她却无能为力,要对她下毒,易如反掌。她在这宫中没有自己的人,她还能相信谁?
再者,殿下判决已出,阶下还有一张春凳,意欲何如?
奉侍姬判罚了,那她呢?江行风还没提及自己,太子妃也同奉侍姬一样,因爱生妒,未尽己责,他要怎样罚她?
此时行风侧头瞟她一眼,淡淡说道:「太子妃,寿宴已过,责罚需立即执行。」
行歌望着行风清冷的眼神,心里一紧。果然,他是要她下令?奉晴歌爱是爱他,恨却是恨自己。行歌看着江行风的双眼,那双眼没有一丝怜惜,心中五味杂陈。连如此宠爱的女人他都能够交由他人来处置,那她自己呢?他会怎样处罚自己?同一张春凳责罚两个女人?
「…来人,卸去…奉侍姬外袍,责…责打…六十臀杖。」众人皆举目看着她。迫不得已,行歌咬紧牙关下令。
这便是太子妃的职责。但她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一点威严都没有。
宫人们互相观望,谁也不敢动作,唯有甯字辈宫人听令,起身靠近奉晴歌,这幕落在江行风眼底,让他微微地皱了眉。这便是未立威的下场!人性本恶,捧高踩低,欺善怕恶,要在宫中立足,便要意志坚韧、铁石心肠。他睨向行歌,想看她如何应对。
行歌见此景况况,脸色苍白,心中羞辱感甚深,没料到奉晴歌跋扈至此,即便要受罚了,宫人也不敢反应,怕是将来要遭奉晴歌报复?
江行风一双寒目扫过甯字辈宫人,徐徐开口:「甯字辈一个也不许动。」
行歌闻言,望向行风凝睇他神色清冷,随即明白他的用意。他不会帮她。若帮了她,此后她只能作为一个依附在太子羽翼下的无能宫妃。连奉晴歌尚且知晓狐假虎威,她这个经由皇权指婚、握有权柄的太子妃岂能再软弱下去?
「都反了吗!?认不清谁是东宫后宫之主吗?!难道要我下令全数杖责,遣回六局发落?!」行歌挺直背脊,颦眉厉声喝斥。
众人见太子妃发怒,颇有立威之意,若再不从,那板子便要落在己身。几个胆色较好的宫婢赶紧出列,向奉晴歌走去。看在行歌眼里,轻叹真是该培植人马的时候了。而此时,江行风看着行歌的眼神,也才疏缓温软些。
就当宫婢左右列为一边,要将奉晴歌押至春凳时,奉晴歌突然挥手喝道:「等等!」
奉晴歌柳眉怒竖,盯着秦行歌,浮起一个诡异的笑:「犹记得那日,太子妃说过与我同罪,连坐杖责,如今可还算数?」
江行风挑了眉看了奉晴歌一眼,心想奉晴歌若不是出身卑贱,性情淫乱,或许还是可造之材。后宫嫔妃应有的心计她都有,要死也要拖个垫背的。可是行歌呢?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他的眼神飘向了行歌。行歌显然有些讶异奉晴歌会在此间反手回击,恰是她方才入殿前担心的事。连坐自罚的话是她自个儿说的,奉晴歌意欲如何,清楚明白。若她反击,需要顾虑行风想法吗?她望向江行风,对上了他那等着看好戏的表情,所有顾虑,皆被对行风的不满一扫而尽。
女人他宠坏的,如今要她收烂摊?真是可恶的男人!
行歌面冷声寒喝道:「大胆!本宫因你连坐责罚,太子殿下自当裁决,区区宫婢干涉后宫统御之事,又该当何罪?」
「你这个小贱…」奉晴歌听了宫婢这两字大怒,正想开口辱骂。
行歌凉凉地开口打断她的话:「奉侍姬出言不逊前,最好想想依宫规该是怎样责罚?臀杖六十后,难道连一张花容月貌也要毁在今日?」
「你…你…你…」奉晴歌气结语滞,竟不敢顶撞。秦行歌说得没错,当众辱骂太子妃,以下犯上,轻则掌嘴,重则杖毙。她还想要活下去!
「众人都明白宫规吗?眼下众囚便是你们的借鑒!往后东宫服侍更当谨言慎行!」行歌缓缓地站了起身,一双美目冷冷地瞟过众人,包含江行风。
不看还好,看了更气。江行风不知何时撑着腮帮子,饶富兴味地看着自己,嘴角还微微地勾起了一抹难辨意思的淡笑。似乎是在嘲笑自己,和其他女人没有两样,都能斗,也爱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