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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澈透明的溪水在空中像天女散花似的洒向树冠,墨绿色的叶面上即时留下了一颗颗晶莹的水珠,看上去犹如冰清玉洁的珍珠。
天娣累了,便站在桔树旁边稍为歇一会。可一站,却引来了无数社员的眼光。原来,社员们发觉天娣这一站简直是一幅“美女”的写照。
离天娣最近的任桂好,扯了扯猴子三的衣服,低声说:“喂,你会画画,是不是把她描摹下来?再配上文字稿让我拿到大队部宣传栏表扬一下她的奉献精神?”
猴子三没多说,掏出纸和笔偷偷把天娣最美的造形描摹下来,并写上“美貌与勤劳”四个字。任桂好第一时间拿给老二看,然后再逐一询问社员是否同意所赠美誉。大家都认为这四个字用得很贴切,理所当然。
有水坐在旱地上欣赏着天娣美丽的身材。一米六五的高度,楚楚动人。纤细的腰如柳絮。柳眉下栖着一双凤眼。如花的脸容,轻盈舒展。他心想,这位美丽的姑娘不日就要成为桔乡村的第一个“美貌与勤劳”的媳妇了,不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天边那艳红的太阳倏然透进了他的心窝,是一片暖融融的感觉。
这个时候,顾宗仁穿着一件白色文化衫,哼着革命歌曲来到桔地前的路基。他立在一个土坯上,左手撑腰,举起右手示意天娣过来。天娣没想到顾宗仁会亲自出马来要稿,心里顿时乱了麻,慢腾腾地,慢腾腾地走过去,心里想着如何应付他。
“你的文章写好没有?”顾宗仁问。
“顾同志,不好意思,我不会写。”天娣半低着脑袋说。
“有好单位你都不想进啦?”顾宗仁目视着天娣。
“我……”
“或者我帮你写,你来签名。”顾宗仁主动说。
天娣不假思索,“多谢你的好意。”
顾宗仁觉得好意被拒,眼睑即时垂了下来,脸庞也显得干涩了许多,他呆然地望着天娣,心里好像被什么揪住,总觉得有点难受。不过,他依然纠起精神,“天娣,农村只不过是一片表面的绿色草园,却不能给你一个梦的世界。你要为自己的前程着想嘛。”
“我想清楚了。我古天娣虽然未入党,但思想已经入了党。”天娣冷冷的说。
“你……”顾宗仁正想说什么,见有水走过来,马上把话咽回肚里,腮帮鼓着气,双手交叉在背后,转身走了。
一阵风儿从远处的绥江河,越过村前的小溪,直达桔乡村深处,那股令人心旷神怡的清风,不知何时已转换成酷热的风儿,让人感到情绪低落。
山坡上的社员收工下山。他们笑逐颜开,路上是一片欢声笑语。
大声婆与有水并肩而行,乐呵呵对大众说:“今年桔子挂果率高,真开心啊。”
黑仔从后面拍了一下有水的肩膀,道:“有水,想不到你管理桔树真有本事。”
记分员任桂好一路勾住天娣的手臂行,显得很亲热,说:“你们别忘了天娣的功劳呵。”
大声婆说:“是呀,是呀。”
回到家,有水从背后搂住妈的脖子,“妈,今年开心不?”
刘嫂歪过脸,咧开一副厚厚的嘴唇,“算妈没多生你。”说完笑着进了里屋,“有水,米缸几时没米啦?”
有水正想着其它事,没回话。
刘嫂从里屋走出来,“我去同任桂好借两攴米。”
有水一把拉住妈,“妈,别去了,人家也不好过,我们还是吃木薯吧。”
“生产队最忙的时候,后生仔没米下肚怎成?”刘嫂欲走。
有水堵在门口,“妈,你歇一歇,等我去吧。”
有水刚跨出门槛。刘嫂叫停了儿子,“是了,听说任桂好家也没了米。”
“我去猴子三家借。”有水说完抬腿就走。
猴子三今日请了病假没开工。社员收工回来,他才从茶楼饮茶回来。
在村口,猴子三碰上了擦身而过的顾宗仁,猛烈想起了什么。他回转身追上前去挡住了顾宗仁的去路,主动递上一支烟,咧开嘴微笑着说:“顾同志,好几天没见你面。”
顾宗仁在对方递烟的一瞬间偷看了一眼烟的牌子,觉得太低档,随即自己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牌香烟。猴子三主动上前划火柴,却被顾宗仁的打火机捷足先登。
“你是……”顾宗仁五个手指搔着头发,想了想,“哦,原来你是猴子三。”
“顾同志,你工作太忙啦。”说话时,猴子三的右手擦着屁股。“听说你交了入党申请书,渴望加入党组织,是吗?”
猴子三显得很认真,“是的,我想在党这个大熔炉里锻炼自己。”
“好,有志气。我正想找你。”顾宗仁拍着猴子三的肩膀,说:“这次运动……”
猴子三还没等顾宗仁把话说完便抢着说:“顾同志,刚才我在路上看到墙上贴有很多标语。其实,我也狠痛恨资本主义的尾巴。”
“是呀,我们宁要社会主义的穷,也不要资本主义的富。”顾宗仁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并在猴子三面前比划着,“猴子三,你是个摇笔杆子的文人。”
猴子三以为顾宗仁是递烟给自己,正欲伸出手去接,却见顾宗仁将烟叨到了嘴唇。他的双颊不由灼热了一下。
“我想叫你写几篇批判文章。不过,文章一定要有份量,重点在于要把你堂哥批深批透。你有这个勇气吗?”顾宗仁说。
“有!党指向哪里,我就跟向哪里,毫不动摇!”猴子三高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