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喝。”浪速很坦率地评价道,想了想,意犹未尽地又补了一句,“喜欢喝这种酒的人一定是疯子。”
约瑟夫丝毫没有被浪速的话击倒或激怒,反而哈哈地笑了起来。
旁边看到浪速喝酒,听到浪速评价的酒客也哈哈大笑起来,大声地对浪速道:
“小伙子,说得好!”
约瑟夫心情很好地抬手端起自己的酒杯,一仰头,喝了一大口苦艾酒,然后将酒杯重重地拍在桌面上,笑道:“小伙子,你很直率,我喜欢。说吧,有什么事?”
“诶?你真就是土狼?”
约瑟夫点点头:“这个名字我已经很久不用了。现在你还是叫我约瑟夫吧。”
浪速谨慎地上下打量了约瑟夫一眼,似乎要再确认一下约瑟夫的身份。
约瑟夫眯着眼,很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结实的青年,揣度着他的来历。
浪速终于决定相信坐在他面前的这个普通的酒馆老板就是他要找的土狼,于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是蜥蜴介绍我到这儿来的。”
“哦。蜥蜴那老家伙还真是多事呢。”约瑟夫随口埋怨了一句,但其实并没有多少为难的意思。“那么,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约瑟夫继续问。
“我想要一份工作。”浪速很直接地说。
“要工作?”约瑟夫很奇怪地望着他,“难道你没有工作吗?”
“是的。我刚刚从角斗营出来。”
“诶?”不仅是约瑟夫,连旁边的酒客也吃了一惊,失声轻呼了起来。
“从角斗营里出来的?”一名好事的红胡子酒客满身酒气地凑了上来,多嘴道,“是被赎出来的,还是逃出来的啊?”
“都不是。”浪速淡淡地道,“是打出来的。”
“啊?!”这回的惊呼声更其响亮了。
突然,一个酒客指着浪速吃惊地叫道:“我认得你!我认得你!”
全酒馆的人都莫名其妙地望着他。那名酒客踉踉跄跄地走近浪速,绕着浪速上下看了好一阵,突然一把抓住浪速的臂膀,兴奋地向着全场叫道:
“他就是那个血斗士!他就是那个血斗士!”
那名酒客的呼喊一下子点燃了整个酒馆,酒客们“轰”地一声像苍蝇一样围了上来,藉着昏黄的灯光看“血斗士”长得什么样。有人叫道:“杨格,你没看看错吧?”“怎么会呢。不信你问老约翰。”“喂,小伙子,你就是血斗士吗?”“别挤我,你占我地方了!”“老约翰,不像你吹得那样膀大腰圆嘛!”“这家伙真的能一个人砍死三百个角斗士吗?”“让我们为英勇的血斗士干一杯!”“干杯!干杯!”……这样乱哄哄的酒话像煮沸了的水一样不停在在浪速周围翻滚。一时间浪速成为了焦点,连约瑟夫也差点被挤到一边去了。
浪速一开始也有些不知所措,然后还是约瑟夫解了他的围。他大声地吼了一句:“你们这些人,都给我安静点!”
约瑟夫生气的吼叫似乎是起了一点作用,酒客们开始安分一些。一些胆小的退了下去,不过更多的人是拖过椅子围着浪速坐下来,由一开始的兴奋混乱转入兴致勃勃的观察阶段。还有人好奇地追问浪速的情况,都被浪速以无声的冷眼给挡了回去。
约瑟夫也不好赶这些人走,只得由得他们凑在一边看热闹,继续坐下来。浪速也只能当旁边小声议论的人不存在,望向约瑟夫,继续他们的话题。
“那么,你真是这次死亡竞赛的血斗士了?”约瑟夫看着他,问道。
浪速点点头。尽管周围的人一个个都惊叹的呼声,但他本人是一点都不觉得这个血斗士的称号有什么了不起。只有经历了那场残酷血腥的死亡竞赛的人才知道,能够最终屹立在大斗技场而不倒,其实更多的还是靠运气。
“哦。血斗士啊,那就好办了。”连约瑟夫也不禁重重地呼了口气,稳了稳心神,继续说,“难怪你会跟蜥蜴那老家伙认识了。他近来身体还好吧?”
“就那样。应该三年五载的还死不了吧。”浪速嘴上也不怎么留德,淡淡地说道。
“那家伙,果然有着蜥蜴一样的强悍生命力啊!”约瑟夫不无感慨地叹了一句。
“既然是蜥蜴介绍来的,那么,你就说说你的要求吧。想干什么工作?既然是血斗士,应该不大会有胜任不了的工作吧。”约瑟夫很慷慨地询问浪速。
“有没有能短期之内挣大钱的工作?”浪速很直接地问,郊狼一般的目光直直地盯着约瑟夫。但约瑟夫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的,不是通常那种对金钱炽热的贪念,而更多的是对目标的坚定不移的信念。
“你急需要钱吗?”约瑟夫觉得跟面前这个青年说话,不需要拐弯抹角,便也很直接地反问。
“是的。”对方坦然地承认。
“干什么用的?如果方便告诉我的话。”约瑟夫追问。
“赎人。”浪速环视了一下周围,经过了最初的惊喜与兴奋,多数酒客已经把他们注意力从浪速转回到苦艾酒和吹牛上去了。只有少数几个人还好奇地旁听着浪速与约瑟夫的谈话。浪速似乎觉得也没有什么必要避着旁人,所以淡淡地说出了那两个字。
“赎人?”约瑟夫重复了一下,“也是角斗士吗?”
“是的。”
“你朋友?”
“是的。”
“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约瑟夫说。
“我知道。蜥蜴告诉过我。”
“想要在短期内赚到三万纳赛尔,不容易啊!”
“这个我也知道。不过,蜥蜴说,找你的话兴许会有办法。所以我就来了。”
“小伙子,想要获得更多,就必须付出更多。越是丰厚的回报,也就越要担巨大的风险。甚至还有可能搭上性命。——这样的道理,你明白吗?”约瑟夫深深地望向浪速,仿佛要把他的内心看穿似的。
“搭上性命”,这样的说法让刚刚从死亡线上挣扎着过来的浪速有了一刹那的稍稍犹豫。但是,临别时蜥蜴冰冷无情的声音又一次在他耳边响起:“希望你能在他流干最后一滴血之前筹到足够的钱。不然……”并肩奋战至最后一个敌人倒下,然后,为了能让同伴成为血斗士,有意地落败,虽然在国王的仁慈之下,保留了性命,但却付出了一条左臂的代价,并且还得回到角斗营继续朝不保夕的角斗生涯:这样的朋友,即使是搭上性命,也应该把他救出来!
浪速眸子里闪着坚定的光芒,重重地一点头。
“这样啊!”约瑟夫拿复杂的眼神望着一脸坚毅的浪速,在这个二十年的青年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每个人在年轻的时候,都有那么一段可歌可泣的铁与血的岁月吧?看到这样的青年与这样的友情,又有哪个汉子能不为之心潮澎湃,热血激荡呢?
约瑟夫长长地叹了口气,凝视着浪速的眼睛,道:“既然为了赎出你那个朋友,你已作好了必要的觉悟,那么,就请跟我来吧。”
说罢,他推杯而起,当先向酒馆后面走去。浪速也不多问,事实上,他也知道,多问也没用。因为无论约瑟夫让自己去做什么,即使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危险工作,为了那三万纳赛尔,恐怕自己也只得照做吧。
吉诺拉,你小子一定要挺住啊!我一定会将欠你的还给你的!——前角斗士浪速在心里这样暗暗地发着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