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恶!”
第二军团副官艾尔弗雷德闯进第二王子的办公厅,用力地将自己的佩剑连着皮鞘一块儿摔在古式沙发上,忿忿地咒道。
鲍德温,第二军团财务主管,依然波澜不惊地趴在他那张大得吓人的办公桌前,埋首撰写他构思宏大的王国军队改革试行草案,连眼都没有抬一抬。
“怎么了?”端着一杯咖啡站在落地长窗前欣赏夜色以消解疲累的王子里贝卡回过头来,微笑着问。夜的漆黑背景下,他的眼眸比那夜幕里镶嵌的星子还要明亮。
“这个临时卫戍司令可真不好当啊!”艾尔弗雷德不满地发着牢骚。
“又在哪里受了气啊?”里贝卡笑意宽厚。
“还不是大殿下的那帮走狗!”艾尔弗雷德忿忿地咒骂了一句。
“哦,他们怎么你了?”
“一帮只会摇笔杆子动嘴皮子的政客,能把我怎么样?”艾尔弗雷德不屑地撇撇嘴,“不过就是整天在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叫人心烦啊!”
“哦,你说的是那些监察啊?”
“就是那帮兔崽子!是哪只猪脑想出这种官职的啊?简直就是一群苍蝇在头上飞来飞去啊!真叫人不爽快!”艾尔弗雷德毫不客气地诽谤着王国的新设官员。
“苍蝇讨厌,拍死他就行了。”鲍德温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我也想啊!”艾尔弗雷德看了里贝卡一眼。
里贝卡轻轻地摇摇头:“现在可还没到时候啊。”
“我们还要忍受这些无聊外加无能的可憎官僚到什么时候啊,王子殿下?大殿下今天一下子采取了那么多行动,摆明了是想夺权了。一旦让他掌握了全部的权力,恐怕头一个对付的,就会是王子殿下您了!”艾尔弗雷德心直口快地急道。
“有这种可能哦。”里贝卡半开玩笑地微笑道。
“殿下!”艾尔弗雷德不满地唤了一声。
“沉住气,艾尔弗雷德,沉住气。”里贝卡和声和气地劝慰自己爽直的部下,“罗尼慕尔城不是一天造成的。”
“什么意思?”艾尔弗雷德不解地看着自己的上司。
“意思就是说:现在的形势看似对我兄长有利,不过,仔细想一想的话,处于静态当中的我们,也未必就居于不利形势罢。”里贝卡不愠不火地道。
“这还不够不利啊?”艾尔弗雷德很直接地表达着自己己的相反意见,“大殿下派来的那帮所谓的监察,处处制肘,处处作梗,就差没直接对我发号施令了!这还不够不利啊?”
“这不是很好吗?”里贝卡笑着反驳,“在现在这种剧烈变化的局势之下,动得越是厉害,弱点暴露得也就越多,不是吗?韬光养晦,以静察动,伺机而行,这才是最上的应变之术啊!”
艾尔弗雷德被里贝卡说得一愣。王子的话的确在理,相比之下,自己的冲动与愤激就显得太不成熟了。被王子一席话陡然点醒的副官有些不好意思地愣在原地。
“不过,最近的局势变化实在叫人有些看不懂啊!”一边很久没有发言的鲍德温,手头的工作似乎是暂告一段落了,自文件堆里抬起了头,插了一句。
“哦?鲍德温也觉得很难看透了吗?”里贝卡轻轻挑了挑秀长的眉毛,问。
“王城少女的连连失踪,公主殿下的突然出走,国王毫无征兆地推出的人事任免,包括昨天的刺杀事件,今天大殿下闪电式地摄政,这么些不寻常的事情都凑到了一块儿,总让人觉得不太正常呢!”鲍德温缓缓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忧虑。
“嗯。我也觉得有些反常!”艾尔弗雷德点头附和道。
“没有什么反常的,如果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只神秘的手在推动的话。”里贝卡轻描淡写地说的这句话,却在两名听者心中引发了巨大的震撼。
“什么?”两人几乎同时以震惊的目光望着里贝卡。
里贝卡淡淡地问道:“你们不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巧合了吗?”
“巧合?”
“对啊。前天刚确定的王储,今天就履任了。仿佛父王和兄长事先都商量好了似的。”
“这个……不太可能吧?”艾尔弗雷德迟疑着,“陛下一向不怎么欣赏大殿下。”
“巴巴罗斯突然地举办宴会,父王欣然地赴宴,然后就是回宫途中的遇袭。凶手居然能成功逃逸,父王被刺中左胁要害,在御医的抢救之下也能安然渡过难关。关键的时刻,老宰相的伤风头痛的老毛病又如期而至。兄长因此能得以顺利成为摄政,放手施为。搜寻珂缇娜的人手顺理成章改任务为搜查刺客。监察之职早上提出,中午就已经落实人员,下午就已经落实到岗。所有这些事情,居然一环扣一环,丝毫没有多余的情节啊!”
“这不正说明事情很自然吗?”艾尔弗雷德不解了。
“是啊,很自然。就是因为太自然了,所以才显得可疑啊!”里贝卡深邃的目光里闪动着异样的神采,“好像一切都是经过某个绝顶智慧的大脑天衣无缝地设计过的。”
“绝顶智慧的大脑?天衣无缝的设计?”鲍德温目光一闪动。
“是啊!”里贝卡把视线投向窗外的夜空,仿佛视线穿越了广远的距离,聚焦到了夜空下某个人的身上,“天衣无缝,真是手艺精湛的裁缝啊!”
※※※
“啊嚏!”
王国的智囊每年到了这个季节,老毛病就会赴约而来。迎着夜风不可遏制地打了一个喷嚏之后,近七十岁的宰相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不会是哪个在背后说我这个老头的坏话吧!”
“不会啊!宰相大人德高望重,全王城,哦不,全王国的人都衷心盼望着您能贵体安康,越活越年轻呢!”
“越活越年轻?那不成老妖怪了?”老宰相这么大岁数,仍不失风趣地咕哝道。
“哪里,哪里会!”甜腻的笑容简直可以抹下一层蜂蜜了,“宰相大人您是老而弥坚,风采不减当年哪。真是酒还是陈的好啊!”
“窖藏了七十年的葡萄酒,早就淡而无味了吧?”吕宋轻轻地喟叹了一声,把内涵复杂的目光投向亡妻的画像。三十多年了,自己已经是垂垂老矣,然而肖像中的女子,依然保持着当年那成熟美丽的韵致,时时勾起老人心中温暖而又忧伤的情绪。
助手很小心地不敢打扰宰相对往事的回忆。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等候着,等候着,直到宰相从以往的时光中抽身回到现实,淡淡地向他问起宫中的局势时,他才谨慎地将一天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仔仔细细一一禀报给了宰相。
“哦,果然不出所料,有人已经按捺不住了啊。”老谋深算的宰相淡淡地哂笑着,“父慈子孝,兄弟和睦,家族团结,终究只是表现的风光而已。光鲜的背后,总有着黑暗而沉重的真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