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都被遮蔽了,大峡谷中,每天我只要一往上看,无论是炽热烈阳或者是璀灿星空,都是如此看不尽地宽广,真想把这些灯塔给拆了…」云天河有些不是滋味。
「别…」帝依急忙挥手。
帝依接着叹了一口气,无奈说道:「这世界的确变化很大,尤其在这一百年间,人类科技或知识的跳跃是过去数百年的乘倍,不过也像你说的一样,很多东西,是不会变的,走吧……….虽然这些人蝼蚁般的生死我并不在意,但是你在这引起骚动的话却会妨碍到我们自己。」
云天河又望了一眼天空,再看向路上走得都快撞在一起的人们,这个世界,真是乌烟障气,他心想着,意兴阑珊地摇了摇头,随着帝依的脚步而去。
在经过一间巨大的白色建筑附近,云天河停下了脚步,皱眉盯着那栋建筑,盯得恍神,直到帝依过来叫唤他。
「你看那个做什麽那是医院,你这个人需要去那种地方吗」
云天河缓缓摇头,仍皱眉说道:「你难道感觉不出来吗那里…」
「感觉得出来或感觉不出来对我们来说并没什麽太大的意义,该做的事仍要做,我在这尘世中打滚了许多年,还是少管一些吧!」帝依不耐烦地继续向前走。
云天河跟上脚步,不过仍是回头看着,直到出了视线之外。
白色建筑即是圣德医院了,本就车水马龙的院前区域,此日拥挤杂踏的程度更是翻升数倍,由於医院病人实在过多,过去一贯实行的某样政策即是限制人口的住院,只是今日,暂代院长全部解放了,对病人来说,当然是件好事情,只是苦了所有院内工作的人士,连工作量也是倍增,光只是下午,就已然比平时多住进两百个名额,还持续增加中,院长甚至特地将某些等待处理建改的空间,全部空出来做病房。
「这一次…一定要…这一次…一定…这次…要」十二楼顶,霍普斯金看着底下的人潮,如坏掉的机械木偶不断喃喃念着。
喃念直到向晚,霍普斯金猛然双手向椅上一拍,身形立起。
「不朽。」他走了出去。
房间中,那皮椅从两侧像斋粉一般散掉,唯留中间那块,变成个板凳。
这一夜,漆黑无月。
阿葛家不远的河堤边,因河道修建不善,常有淤泥垃圾的堆积,也不是主要道路,是以平时很少人会打从这经过,到了晚上,可以说是毫无人烟,这样的场所是危险的,同样也是方便的,至少对於他们来说。
夜晚的白色河道与街边的昏黄路灯还能略微映照清楚周边景物,就见一泓黑水正在几近垂直的一边河墙上纵横飞舞着,而另一边,则是一团黑雾虚无飘渺般地移动着,两方骤然一跃,在半空交会而过,擦出低沉的闷响。
交换了位置,他们继续移动着,彷佛在寻找绝好的角度最准的时机将对方栽入下方的黑河中,再一跃,闷响大了一分。
数百次後,他们突然止停了足有一分钟,才再跃起,这一次有些不一样,周边的空气有了变化,带动起一轮轮的小龙卷,两个极为相似的黑影在空中互相碰撞丶撕扯,一团由空气卷风围绕形成的小风暴转眼形成,中有低沉闷响不断鸣起。
没过多久,在这团漆黑的小型风暴中,一个较为明亮的黑袍身影陡然向上窜出,那泓黑水也瞬间涨大成一个奇形怪状的巨大三角,半空中抡起,向那风暴旋身下斩而至,轰然声中,风暴与龙卷瞬息消去,在风暴原来的位置,一个很暗很淡的黑影举起一只虚无似的拳头抵住了三角,一触即分。
在他们交会的那个点,数道旋风实质式地撕开了空气,分成两个方向四道风息飞梭而去。
「该说是你学得很快,还是同步率本身就高,才一天的时间,你与体内那个灵魂的契合度已经比阿葛的还要高,优秀的能力者。」久远赞道。
「这要多亏你的指导。」织离淡淡回道,虚影已回到她的身後,安静宁立。
阿葛从半空落下途中,巨大三角直接缩小成一柄贴身小匕首放入黑袍口袋里,他看着虚影,吐出两字,「很怪。」
「哪里奇怪」久远饶有兴趣地问道。
「刚才那一剑,被它吞下去了。」阿葛指着虚影,奇怪地说着,连他自己也觉得形容得有些奇怪。
中级饿鬼都能够毫无悬念消灭的一斩,阿葛感觉到这一剑中所有的力量都被虚影给吸走,并不像是他刻意吸走,反而是自己的力量如鱼得水汹涌而进,像是小溪奔涌回入海般的融洽无宜,不是破坏,而是送予,这是无法言语的手感,最後这一回合下来,阿葛知道自己无法与这样的存在交手,这样无异等同自己打自己。
阿葛感觉到久远似乎知道些什麽,只是她没有多说。
「对付那个人,你们要好好合作,将会发挥成倍的效果,我还有事,得回教中据点。」久远扭转身子准备离开。
「不一起来你不是说要帮…」阿葛意外地问。
「该帮的已经帮完了,我毕竟还是末日教的人…」
「这样就够了,再一次向你道谢,如果有机会,将涌泉以报,久远。」织离躬鞠至膝。
没有多言,久远沿着屋沿很快消失了踪影。
阿葛转过头来看着织离,「走吧。」
圣德医院直到晚上十点多,陆续住进来的大部份病人才终於妥善安置好,值长班的医生护士们也差不多在同样的时间离院,静谧很快笼罩了医院,在寂静中,只有霍普斯金在走廊上缓缓走着,他走得很慢,并且每间病房都有走进去探望一下,从十一楼走到一楼,委实花了不少时间,不过在所有人的眼里,这位过去一向温柔敦厚的医师,即使身份转为院长也只是变得更为和蔼可亲,是一个亲身关切人的好人。
霍普斯金探望完所有的病人後,接着就往地下三f迈去,在密码门打开後,踏入冰室内,如水烟般袅袅的乾冰到处流淌,以中间那个全身如雪的女子为中心,地面上,一幅六芒金星阵正在闪烁,明暗起伏,他也踏上了这个阵,闪烁的频率变得更高了。
他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颤巍巍地抚上女子的白晢脸庞,动作像会把她摸碎般地轻柔软腻,「赛西堤丝,再等一会好吗等这里所有的人都陷入宁静梦乡後,再将你唤醒,这一回,是第五次了,只是这一次并不相同,不再像之前一般轻涩,人数,也差了非常多,一定可以的…」
半小时後,霍普斯金拉开了一段距离,郑重其事地站好,他举起右手,五根手指微张,在渐渐盛亮的阵图上,手指的周围有着一些若有若无像是丝线的东西在微微荡晃着,当阵图的光愈发明亮,手指上的丝线也就渐渐实质清楚,那是像头发般长直的血线,延伸向冰室门缝外而去。
沉浸於香甜美梦的五百号病房中,他们每一个人的额头上,数十条血线也现出形来,垂落於地,伸出病房门口缝隙下。一楼大厅,上千条的血线蜿延流动,齐向源头汇聚而去,或走缝隙或正路,全部挤在了冰室外,霍普斯金的手指上。
「标点已经确实打好并且找到位置了,赛西堤丝,现在,开始罗。」霍普斯金提起那百千血线,开始挥舞起双手,似依循着某种规律,也像在跳着舞,踏着有序无向的步伐,他绕着赛西堤丝转,血线在这样的回绕中,部份覆盖在赛西堤丝身上,越来越多,直至血线将她的白晢覆成了暗红。
霍普斯金挥舞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阵图渐渐有了异样的变化,一股宏大的气息升起,弥漫在空气中,如果要用一个主词来形容,那就是死,死的气息,死的威严,死的宏大生无可比的死,在这片死之气息生出同时下,挥舞也刹然而止。
下一刻,整间医院狠狠地颤了一下。
「这就是我们此行来到日本的目的」云天河与帝依来到东京市郊的一座建筑,由田地围绕成的宅邸,这是末日教的据点。
帝依点点了头,表情有些高兴,「传闻承载我死灵一脉至高无上教义的今日团体,日本的末日教,因达尔提到,在前往梵蒂岗前,先把一切能找的助力确定下来。」
「多此一举,不需要。」云天河不以为意,「我们三个就够了。」
「你知道他这人一向执着於谨慎行事与细密计画,不容否认,在过去那个年代,老头精密的头脑,还是帮了我们不少忙,所以,估且还是面会一下。」
帝依走上前去,抬手正要敲门,手还未至,门就悄然轻开,向两侧内翻去,两名带剑黑袍人缓缓推开至两边,毕恭毕敬地摆手示意进入。
「看来,早就知道我们会来似的。」帝依笑容一盛,与云天河大大方方地踏步而入。
庭院中,一队黑袍人整齐并列两边,最前面,沈傲灵一脸微笑地负手而立,从容地站着,就只是那样站着,帝依与云天河一看到他脸色就有了些变化,有了些惊讶,千年浊世,又有几个人能够甫一看到就不能自己的表情,虽只是一闪而过,却也留下了痕迹,沈傲灵这样的人当然能够掌握,不过他仍只是从容温谦地行了个礼说道:「欢迎光临,有失远迎。」
中国语气式地西方言语,看来不只是他个人身上的某些东西令人惊讶,连他头脑里装的东西,也是,帝依赞叹地想着。
「我是帝依,教堂系死灵法师。」帝依伸出白晢如女子的纤手,示之以礼。
「沈傲灵,末日教团执行长….无派别之分。」他自若自如地回答着,语气神态是如此之好,只是手却完全没有要伸出来的意思。
帝依保持了动作一会之後,见沈傲灵是如此反应,反而笑容更盛,他手也根本没有要缩回去的打算,只有一股气息从摊开的掌心上升起,那是一团混合着乳白与黑黯色状的气息,於手掌上悬浮着。在这团忽明忽暗的气息映衬下,帝依苍白的笑脸如若鬼魅,浮起一丝不怀好意。
锵,刷…………..
所有在一旁整齐站列丝毫未动的黑袍人弹出了一半的剑身,沉腰立马,一样的整齐,从侧面看去,甚至看不出是很多人,只有一个人,连拔剑的角度丶方位也是丝毫不差,手柄的方向以帝依为中心,静止。
所有人都没动,只有帝依手上的气息在缓缓地转悬着,旁若无人,他只盯着沈傲灵笑着。
蓦然,站在最後面完全不是众人焦点的云天河神情一变,他扭过头看着天际,不晓得看往何方,望向何处。
「帝依…..」云天河喃喃。
「恩」帝依灿烂笑着。
「这边先交给你,我要去一个地方。」
「恩…..疑」帝依怔了一下,扭过头回去看着云天河。
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他这一小小的转头让剑磨壳声又嘶哑了一段。
帝依看了眼云天河,叹了口气:「去吧!去吧!早知道我就一个人来就好了。」
「这里,你一个人可以的。」云天河淡淡评价,随意扫视所有黑袍人包括沈傲灵一眼後,随即踏步,裂地,冲上天际,半空中,微微一停顿,他全身裹着一团黑光,横冲逸去。
过了好片刻,除了帝依之外的所有人才回过神来,他们也有些惊讶,趁着恍神的这一刻,帝依居然没有出手,仍只是笑望。而刚刚离去的那个人看过来的一眼,他们感觉自己是个在大草原上奔驰的虎豹,不只是感觉,这形容也是相称的,然而抬头仰望只能看到宽广无尽的天空与山,那男人望过来的一眼,就像本来毫不起眼的山突然多出了四只手脚,向他们泰山压顶过来的这股庞大威压,直连气也喘不过来,本来整齐的架式也变得凌乱无比。
似乎只有沈傲灵没有太大的变化,一脸的镇定从容,只是在他眼眸深处,凝止的水波在翻搅,未平。
他并不是虎豹,只不过相较之下更高更宽,似一座丘陵,但也因为更高更宽,是以感受到的威压,更为强烈,他在流汗,心中流冷汗,不过这并不是感到颤栗的时间点,面前,这一个完全不同型态的死灵宗师,才是现在真正要面对的,沈傲灵强自收束心神。
帝依朗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会是谁,会来到这,却摆出这种态度,这有损我优雅的价值观,是不礼貌的,请给一个解释。」
「阁下想要一个解释,那请也先述明到来的目的,切实的目的。」沈傲灵没有示落。
帝依微微点头,朗声道:「效忠,绝对的效忠,我乃是死灵一派最古老的三人之一,归依我们,将得永生。」
沈傲灵清清淡淡地回道:「拒绝,永生毫无价值。」
帝依迷人的大眼一睁,笑容一转,同样是笑,只不过带着嘲弄的表情。
「可惜呢!日本末日教团於这世界的名声是如此显赫,只不过没差别了…」
他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只是一直都要求自己表现出来的气质,不过脾性与气质是可以分开来处理的,帝依於是出手,他手上的浊光散了,散成数百枝如刺猬壳般的针刺,黑白杂色的针刺,像孔雀开屏般地向外扩散而去。
藉着这扩散的挥动,帝依旋了一个身,倂指如剑,一道从这瞬间扩散吸聚而来更大更厚更快的针,刺向最远前方的沈傲灵。
死灵之箭,这是等同於活尸气术的基础招式,用在这宗师手中,将其细化为标准体积的十分之一,虽然威力大为减弱,然而出招的量,满天细雨;
速,快捷无伦。
队烈黑袍人们也动作,他们看到来势,本来抽剑挥斩的顺势转为身前画圆,再横劈而出,十道黑光之气汇聚向中央的帝依。
轰然声势中,中央一片沙尘迭起。
四周的黑袍人们不动,并不是不想动,而是不能动,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插着两三根死灵之箭,帝依放射出的速度委实太快,在他们出剑当下,就已来到,画圆的动作无法完全免掉。
沈傲灵也没有动,不知怎地,死灵之箭直接在他脸前碎掉,像是被从中抽空什麽似的,自行瓦解分开,落散一地。
帝依也想动,不过他也不能动,连笑容似也凝固住了,那十道黑色气剑无法奈何他,轰在他的黑袍上流转不已,像是带光的装饰品,顶多暂时牵制住他的行动,但这一会空隙就已经足已让他无法行动,原因来自站着的位置,在他间隔四米远的一个下陷,囊括帝依於其中的圆,正在缓缓下落,沈傲灵身後,共生者扎巴思一只食指正对着他。
「土之能力者…」帝依艰难地说,平时随意挥洒自如的气场此刻重逾十倍,他的场已然被扎巴思的圆陷了。
「fuck,我操你们。」帝依骤然向天一吼,气场狂暴,优雅气质消失得一乾二净,一个共生者的出现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明白了为何沈傲灵如此宁定的原因,面对同样的存在,就不需留手了。
帝依千年的修为,未有用上任何的力量,单只气场的释放,扎巴思的重力圆就直接被震破,庭院的尘土整个往上喷发,如雨哂落,扎巴思本人则像被狠撞一般吐了口血向後倒飞而去。
帝依此刻狰狞的神情未歇,一股不下於适才重力场的威压再度袭来,他抬头看向上方。
不管力量再怎麽强大,速度如何地快,都无法违反这世界的规则,物理定律,虽然并非是全力的施为,不过帝依此刻的精神肉体刚好都下降至一个最低点。
这个瞬间是最弱的一刻。
上方,一声清啸。
一个白衣黑发绿眸的女子挟着宏大凝聚至一个高点的白色长光,映亮整个黑暗庭院,带以声势烈烈的狂风席卷直下。.
远处田野,就见宅邸内一道巨大虚质的刀型轰隆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