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白皙纤细的手贴到了帝依胸口上,动作不急不徐,然而帝依却像被卡车撞到似地身不由己向後逆飞而出,半空中,藉著反作用力自己翻转一圈落地,又继续向後滑了好几公尺方才停住。
他骇然望向前方,瑰与日罗谷也被这骤生情况吸引住,都一起望向灰色雕像。
雕像恰如夜昙盛放,正由暗淡的灰转为亮眼的白。
渐渐的,她已然破踊化出,身上未著片缕,踩著细致脚步,往前踏出。
她,从发丝到脚指无一处不是完美,不是精致到了极点,彷佛天外飞仙,却又充满尘世清丽。
黑发如瀑,朝後飞舞,一双绿眸绽亮无比,是如此地有生命,取代了静室中所有的颜色。
她一言不发,向前走三步,来到全身都凝固的沈傲灵旁边,沈傲灵那只用尽所有的右臂已消失到齐肩位置,化散的灰虽已放缓,但仍在一点一滴往内侵蚀进去。
她手指伸出,点到那肩上,侵蚀的灰顿时移转到她的手指头上,没有再深入,就此停住。
僵硬凝固的沈傲灵这时才解除了状态般呻吟一声向旁倒下,她身子一蹲,用另一只手托住沈傲灵,静静地看著。
沈傲灵终於回复了意识,扭头看向她,艰难地道:「你不怪我」
她微笑道:「对我来说,你是家人。」
沈傲灵有些意外,但只是无言地点了点头,再没有任何话。
「日罗谷。」她突然喊道。
日罗谷如大梦初醒,讷讷道:「小小姐。」
「过来。」
「是,是。」日罗谷急忙跑过去,还从发怔地帝依身旁跑过去,那不寒而栗的感觉顿时跑得歪歪斜斜,直跪到两人面前。
「小....小姐。」日罗谷话语断断续续。
一个红色晃影抢过日罗谷前面,蹲在沈傲灵旁边,双手搭上他身子。
「傲灵先生交给我们就好。」瑰对她说道。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对撞了一下,她默然点头,便松开了沈傲灵,盈盈立起,面向帝依。
此时她身上一丝不缕,神态表情却没有任何异常,只是这样自然而然站著,与帝依对望。
久久,帝依才艰涩说道:「为何要救他,我帮你杀了他,你更可以自由,现在那个家伙快死了,对你的禁制也失去了作用,做什麽还要替自己添麻烦。」
「不关你事。」她冷冷回答。
一听这话,帝依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摇头,又摇头,面色铁青说道:「你怎会这样对我,如果没错,以你现在修为,必然记起前生之事,你该知道我是谁。」
「我知道。」她面色如常,就像在说与自己无关之事。
「你前生这样,现在也如此,对我都是一个样。」帝依骤然向天吼道,汹涌的死灵气环环狂放而出。
「你觉得我该如何对你」她张大绿眸,莫名问道。
冲天的气息刹时便在这问题尽数瓦解,帝依眼神慌乱,喃喃说道:「跟我走,你不需为了这些人待在这里,你想要什麽,我可以找来给你。」
「为什麽」她轻轻问著。
「因为我认为你值得,我的心都是你的,那时是,现在也是。」帝依气势骤弱,语气转而有些可怜。
「忘了吧虽然都记得,但那都不是现在的我。」她望著帝依,柔柔说道。
「不!你就是你,上一次我还无法确定,直到那老头算出你的隐约大概,我才能确定,公主,我带你走,我不会再让你流落轮回了。」帝依向前走去。
一道白箭削过帝依脸颊,他停住脚步,惊讶不已。
刚才如果不是特意侧过脸去,这一箭毫无防备之下就足以破他相,即便身负西方黑白双法,要死,已几近不可能,但被这样攻击到,也是会受伤会感到痛楚。
帝依脸色大变,怒气潮生,咬牙切齿道:「你真的就要如此不顾旧情,对我出手。」
她皱眉,审酌用字道:「貌似我们之间没有什麽情份在吧,就算是那些永远忘不了的前生往事。」
帝依脸色已完全化冰,冷言冷语说:「也许如此,既然用话说没用,那我就用武力带你走。」
她微笑:「如此解决也好。」
帝依表情似伤、若悲,还有怒意,他开始蓄积起力量。
从解放到现在,她觉得只是一眨眼间,周遭情况已经不同,除了眼前这个再次出现,实力超绝的死灵宗师外,下意识地,她用上了自身气场,寻觅那落散於天地之间,虽然隐密却强大无比的共生之力,找他。
意念即画面,本来平静如冰的心情骤然起了无法自己的波澜,她的神色慌乱起来。
帝依正一步步走上前来,每一步又慢,且重,死灵气场轰然运转著,他也看见了她的慌乱,毫无踌躇,一把实质的死灵长剑瞬间就从这已充满死灵气的静室内凝成,握於手上,再一个跨步,便来到她面前,那把长剑当头斩来,落处却不是头,而是帝依黑白双瞳中映出的不同光景,那就是她气场的凝聚来源。
她彷佛对眼前来势浑若不觉,但身影一晃,已突进了帝依怀中,两人视线相对。
帝依骇然到了极点,因他看见了她的眼中,没有一丝自己,而是更加遥远的一个人,他的怒气虽然到了沸腾的点,却不知该如何发,死灵长剑应势斩落,斩在空处。
这一刻间,帝依眼中闪过无数如风往事,有一个惊心动魄让自己活了千年的时光都再也无法忘怀的身影,面容,与眼前的她重合。
不知何时,帝依已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