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亮——在黑暗中的沙弄溪眼睛一刺，紧闭了不知多久的铁门突然被打开，她不知道她被关这里多久，似乎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除了黑暗还是黑暗，她像是被关在一间四面都是墙的房间里，连窗户都没有，没有灯光，没有声音，她像被丢进了另外一个无声无光的世界，她看不见也听不见。

可是——她却不能不想，她还是想起她曾经做过的事，每想起一次，她就不由自主地——厌恶自己一次。

十指手指已经被她咬得血肉模糊，锥心的痛依旧不能让她忘记过去的一切。

她不想死，她是个很怕痛的人。死是一件很痛很痛的事，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的伙伴一定会恨她，她没有能力去承受他们的恨，所以她不敢轻易去死。即使她已经厌恶自己恨不得自己快点死去。

她好像已经真的快要死了——她眯起双眼，不知道多久没见过光的双眼被眼前亮得晃眼的亮光刺得生疼，她闭上双眼，气息已经虚弱得喊不出任何话，只能无力地微弱地喘息，就连想大力呼吸都觉得困难，她虚弱得像透明的琉璃，一碰即碎。

眼睛终于些微习惯了突然而来的亮光，她看着亮点中慢慢走来的人。

那人背着光，沙弄溪不能很清楚地看见他，只能看他那柔美的轮廓猜测他是个长得很柔美的男子。他轻轻地走到沙弄溪面前，低下腰，一双紫得接近黑的双瞳紧紧看着沙弄溪。

那是一个很美丽的男子，美得近乎妖魅诡异，全身上下都有一种致命的毒气，他——就是那个要杀她，却又救了她的男人吗？

沙弄溪看着她，因为长时间没进米粒和水的她很虚弱，眼睛无神，嘴唇也干涸裂开，嘴角有鲜红的和已经有些发黑的鲜血，那是咬破手指的时候粘上的血迹。已经结疤和刚刚咬破的指头有些糜烂起来。

“你还真会折磨自己。”那人软软温柔地说，声音却低沉犹如撒旦从地狱传来的声音般的森然寒冷。

沙弄溪动了动嘴角，她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一向对自己很好。”她是想这样说的，可是喉咙干涩发疼，一张嘴就有一种被撕裂的痛楚。

“呵呵”那人胸膛震动了几下，声音似乎很愉快“真是个乐观的女孩。你就快死了，你不怕吗？”那个男子似乎看得懂嘴形。

沙弄溪看着她，心想上帝在造人的时候一定是在打瞌睡，怎么可以把一个男人塑造得这么美丽，却又不让人感觉到过于阴柔的别扭，恰到好处地让这个男人既美丽又有摄人的威仪。

真不公平啊，他竟然还有柔软直顺的黑发，好想摸摸。

她以为堇舍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极致温雅的男子，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比他更美丽温柔的，甚至还有胜他几分的气势逼人。

堇舍啊——

沙弄溪微扬的嘴角僵住。

流转的眼神也更加暗了下来。她想起被她背叛的伙伴，想到他们不会原谅她，她就难过得心都疼了起来。

“死了，就是永远都醒不过来？”她噎了一下，用近乎微弱叹息的声音说。

那妖魅的男子竟然用随身带的小刀划破自己的手，将滴血的手放到沙弄溪口边。

“对，死了，就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你想死吗？”他手上的血液流入了沙弄溪的口中，红艳的血液染红了沙弄溪苍白的唇，使她整张惨白的脸看起来有些森然恐怖。

沙弄溪厌恶地想避开他的手，她不要见到那恶心的红色血液——却被他另一只手紧紧箍住下巴，强迫喝下他的血。

腥甜的味道充斥在她口里，她忍不住一阵反胃想呕吐。

她怔怔地看着她，眼里有泫然欲泣般的可怜泪意，就像无家可归的小狗般看着他。她其实不想求他，更加不想这样怯弱地求他，可是她已经习惯了用这样的方式去和她身边的所有人撒娇讨好，所以对着这个温柔美丽得一塌糊涂却诡异危险的男子，她不由自主还是怯弱起来。

“我死。”

男子攸地收紧钳住她下巴的手的力道，眼神有些温怒，“你以为死了就能救他们吗？你想要他们以后都为你这个死人而活吗？”

她不想！她当然不想，可是她没办法，她没有活下去的理由。如果她活着，她能做什么？这么多年来她认真去学去做的事情突然之间被否决，她甚至用双手毁了多少人的家庭，她一直认为自己是在做好事，是在维护世界和平，那是一件值得她放弃自由和青春的伟大的工作，而事实上她是在用无数人的鲜血去伤害更多的人。

那个杀手集团——

她不是没有听过，她也不是没有怀疑过组织金钱的来历，只不过鸵鸟心态的她一直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组织是一个善心人士为了报答社会而建立起来的一只精英队伍，只为了解救更多被恐怖分子或邪恶势力威胁伤害的人，然而——那不过是她的鸵鸟心态——如果她早点去查，早点知道，或许，或许就不需要连累那么多人的生命。

替杀手集团洗黑钱，替杀手集团锻炼搜集人选，替那个集团销毁调查资料——她们一直做的，和没人性的杀手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