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又多少次,回忆把生活划成一个圈。
而我们在原地转了无数次,无法解脱。
总是希望回到最初相识的地点。
人生若如初见——多好。
肖邦夜曲——e大调。
今天是她十六岁生日,生日这天,她刚好要参加肖邦钢琴大赛。贝幻儿按摩了一下纤瘦的十指,对着白色透明的水晶钢琴,轻吐一口气,缓慢,轻柔地弹奏起来。
这个被喻为天才的女孩,仿佛命理注定为钢琴而生的,在她的指下,钢琴以自己独有的声音诗意地吟唱起来,音乐的个性与钢琴的特性如水乳交融一样和谐。席下的观众都微阖眼,细细体会乐曲中所弥漫的惆怅、瞑想、缱绻气氛,以及其中包含的激动、叹息、兴奋、不安等丰富而微妙的情绪。感到夜晚的风格是统一的,而夜中的情调又是如此得不同。
贝幻儿十指飞扬,流淌的琴声也将她带到很久很久以前,她记忆最深最深的那个角落去。
那年——
在爷爷举办的宴会上,她演奏同样的曲调。
然后得到无数的亲吻和赞美,她是闪耀发光的天才千金小姐,是被指定的贝家继承人,接着,在回家途中,遇见了他。
当她四岁,他十岁的时候,他们相遇。她穿着公主般的小洋裙站在他面前,他狼狈地躺在地上,脸上有被车撞到滚在地上的灰尘。
同样的稚嫩,却一个是柔软纯真,一个是倔强愤俗。
她举起纯净的摆手帕,替她拭去脸上的污垢,用稚嫩柔软的声音说“哥哥,请你吃蛋糕。”她递上手上的黑森林蛋糕,大大的眼睛闪亮澄澈,印出男孩逞强别扭的神色,然后红着脸接过蛋糕,低声说谢谢。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相遇。
男孩说他叫刁亦邀,从无良黑心的孤儿院逃了出来,带着一个同样从孤儿院逃出来的六岁的女孩,流落街头。
她要爷爷收留了他。爷爷答应了,并承诺给他最好的教育。
他们第一次遇过之后,就一直都没见过面,他被爷爷送出国了,连带那个叫井上佳慧的女孩,一起送出国,条件是将来要为贝氏服务。
她几乎,就快忘记,曾经有这样的插曲。
如果不是在她上台之前,爷爷领着一个气宇轩昂俊美年轻的男子走到她面前,说,“幻儿,亦从今天开始就是你的助手,他会保护你。”
她抬头,仿佛经历了十几年时光流转的距离,她看到那个满脸倔强的小男孩温柔对她笑。
刁亦邀——
那个从她四岁的时候就一直停留在她心里深处几乎飘渺得不可察觉的那个身影,那个带着傲气和孤独的身影。如今以全新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她微微脸红,心第一次有了一乍一跳的颤抖。
她对他笑,来不及说话便被带了上台,开始她十六岁第一次的命运。
十六岁,意味着她要开始接管贝氏的一切,要慢慢承担起贝家的责任,她知道,爷爷执意要她跟妈妈的姓氏是为了有一天要将她带回贝家,因为她有极高的天赋,她比贝氏任何一个人更能了解钢琴的独特韵致,她能将贝家带到一个更高的。
她能吗?
琴声以更柔和的弹奏在结束,当最后一个声音落下的时候,贝幻儿抬头,对上一双深邃冷淡的眼睛,看到他身边那个娇弱清秀的女孩。
全场,鸦雀无声,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了的凝视。
然后,雷鸣般的掌声响起。
贝幻儿微笑,充满自信骄傲的微笑,瞬间灵气飞动。她几乎毫无意外再一次拿下头奖,她看着得意大笑的爷爷,心里晕开淡淡的涩。
她其实,开始对钢琴感到厌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