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家门,李玲上八岁孩子的卧室看了看,可爱的他已经在保姆的关照下早已安然入睡。
孩子的枕头边还放着一本《童话大王》。
李玲忙了一阵,收拾一下无须再收拾的家(保姆收拾好了)。再去冲了一个凉。她感觉手上的余温,这种余温渐渐在上升,她奋力用水清洗它,才感觉到温差如果相同,是无法冷却的。
这是一种危险的关系,却又是一种美好的关系!
她想起了晓涛说的那段探究幸福的话。
“假如一个人,在二十岁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感觉幸福,对吗?可是,三十岁的时候,四十岁的时候,肯定还会遇上一些人。与这些人相处,将会更幸福,比二十岁遇到的人还好,可为什么她会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因为幸福嫁了呢?从此就放弃了三十岁的更幸福或四十岁的更幸福呢?为什么就不寻找了呢?可见,幸福是阶段性的,而不是永久的。”
晓涛说的是自己的困惑,借助的却正是李玲自己的路迹?
李玲喜欢晓涛前面说的话,对他后一句“幸福是阶段性的,而不是永久的”结论又充满责备和害怕。
她感到自己心内有些乱。看看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夜渐深的时候,李玲上了床,半卧在床头,从自己的包中取出了晓涛带来的杂志。
翻开杂志,她找到了胡德提到的,自己想看的,刘晓涛写的,杂志发表的小说《桌蹄》,开始读起来。
(一)
老书记病逝。他用过的办公桌我给抬了来。桌在办公室一放,它桀骜不驯地高出主任及同事的办公桌两寸。真邪门!
“把它锯短了吧。”主任翻着报纸说。
“这还真有点不好看。”坐在主任对面的同事老杨也说。
书记一病不起,主任和老杨几次想把这桌暂时让给我用,老杨且常常暗示:你不先下手为强,还有人在打主意,你知道,进修回来的几个干事都没有办公桌。
好意当然要领受。老书记一倒,我也催过几回福利科,科长回话叫我发冷。
“我不宜摧得太急吧,叫他儿子寒心呢!”
是的。是的。我父亲那年仙逝,我恨过别人催我把抽屉空出来。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么。到后来老书记儿子把抽屉清完后,我才敢抬来。
“嗨,小刘,你用了书记的桌,要提到书记级别呢!”
有人从前门进来戏谑道。
“你说,这桌高两寸行不?”主任总在提醒什么似的。
起哄人道:“是高了,高了。”
我听明话中其味,急忙找人借来钢锯。将办公桌来了个八脚朝天,锯掉了四对桌蹄,平放一看。
“正好呢。”主任说。
“这下差不多了。”老杨也说。
(二)
老书记睡在白冰上,好安详。失味的供果诱来蚊蝇,嗡嗡作响。女人的哭声是电,击打得松柏边鞠躬的人们颤动。蚊烟袅袅,散发出人怕的奇香,作长明灯的烛光,孤冷发亮。
“我那办公桌谁要了?”
恍惚之中,老书记款款坐起,若有所失地扫视周围的人,惊吓得我脊背上冒出冷汗。
“你坐我那办公桌,个子不够高么,黑皮?”
记忆中鲜活的老书记,最喜一只脚架在藤椅扶手上,弹着烟灰谈笑,也喜叫人的绰号。他这一下叫我,叫的我紧张得不行。
“我,我锯了桌蹄……”我颤颤的回答。
“锯了?”老书记追问起来,“谁让你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