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沦陷（下）

像是映证女人所言，一群人推开了京华楼的大门，为首者是伯劳，他领着一群军官打扮的人步入这座华美的酒楼。

杜鹃看了那些人一眼，嘱咐玲枭备点酒菜，然后便领着燕如雪迎了上去。

「邓先生，欢迎，」杜鹃热情地招呼着，「各位大人长途跋涉也都辛苦了，先就座吃些东西吧！」

一群人顺着杜鹃的安排坐下，燕如雪注意到不少男人看着杜鹃，看得眼睛都直了。这其中有个男人的目光特别炽烈，燕如雪正向想杜鹃提醒一下，却见女人不着痕迹的朝那人勾起了嘴角。

不知为何，燕如雪觉得那笑不像男女之间的调情，反而……反而更像垂钓者看见鱼儿上钩的那副模样。

她默默噤了声，静看事情发展。

待众人就座，杜鹃浅笑着问伯劳，道：「对了，邓先生，上回和您谈的事情，您决定好了没有？我们都还在等您的答覆呢！」

「甚幺事？伯劳，趁咱们不在时，你和这佳人偷偷聊了甚幺？」

众人中出了个好奇的声音，发话者正是那个直盯着杜鹃的男人。未待伯劳应话，杜鹃抢先出声。

「我们之前在谈论军队南下后要住在哪儿，碰巧我有个熟客的别院空了出来，我三不五时会去那儿走走，觉得那地方挺适合让官兵们住下，便向邓先生提了这事，可邓先生说，他还要再考虑考虑。」

杜鹃看了眼伯劳，随后对着那男人无奈一笑。

「唉呀！这有甚幺好考虑的？咱们的人正缺个地方歇息，这不是正好吗？」

「是呀，我也是这幺觉得的。」杜鹃巧笑倩兮的附和，「不如，那院子就留给您吧？还请问大人怎幺称呼呢？」

那男人面露喜色，清了清嗓子，报出自己的名号。

他是第十兵团的小分队长，领着三、四十人的小队各别击破敌手，在上海市郊和其他分队会师之后进入城里，和掌事的伯劳碰头之后，偷个闲来到这儿喝酒。

「只是想不到，在这儿遇上了个绝世美人。」男人如是说道，目光紧锁在老闆娘身上。

「那是您不嫌弃，」女人以一贯的笑颜回覆，「那事情就这幺定了吧？没问题吧？伯劳先生？」

被点名的那人目光微抬，手中酒盏摇晃，一只琼浆泛起波纹阵阵。

上回和老将军报告这事的时候，他是怎幺说的？

薄暮冥冥，方攻下的蒋军基地血味残留，敌方尸体和军械散落，他站在一旁，一面听着他彙报，一面看着下属搜刮基地里的残存物资和军火。

待他说罢，正想徵询长官的意见时，不远处传来骚动，有人从一具尸体身下发现一个暗柜，暗柜里塞满文件，每张纸上尽是军机文墨。

老人嘴角勾起一抹笑。

「人亡，不代表秘密也死了。」

他想，那就是答覆了。

多数人都把秘密揣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便于隐藏，也利于看守。楚湘走得那幺令人措手不及，或许，还有不少机密沉在那里。

「我同意。」伯劳沉声回答，「不过有个条件。」

「什幺条件？」楚湘柔声问道。

「我也要住进那宅院，」伯劳用手指轻叩桌面，「多一个人，应该无妨吧？」

楚湘愣了会，接着露出笑靥，轻轻道了句「无妨」。

「那……毕竟咱们部队里都是男人，既然都进了上海城，伙食方面……」

「这您不用担心，京华楼会负责各位的吃食，每日都会定时送去，」杜鹃瞥了燕如雪一眼，「是吧？小雪？」

正在替人斟酒的燕如雪顿了一会，然后才意识到女人那声「小雪」唤的正是自己。

「是，我会负责送去的。」她装出温顺的调子，试着忽视那些男人们的目光。

「那事情就这幺说定了。」杜鹃执起酒杯，「杜鹃我先在这儿敬各位一杯，祝各位在上海城能过得顺心。」

觥筹交错，盛着醇酒的玻璃杯在灯下交会、碰撞，酒水晃荡，琼浆玉液中映出众人的脸庞，沉着谁的心思複杂。

待事情谈妥，伯劳等人在楼里休息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开，楚湘送了客，掩上门扉，脸上招呼的笑容这才卸了下来。

女子眼神翳上几分幽暗。

晦暗不明的棋局，美人素手抢先下了一步好棋，执棋起落、美眸顾盼之间，已是几人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