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姐姐，再拖本小姐的后腿，小心在头儿那里有你苦头吃！”斐丽恼羞成怒地暗示她。

蔷薇发觉搭档处在发飙的边缘，畏缩不前地埋头啃鸭，干涉公会招揽新人，好象在头儿那里是说不过去的。

“可怜的小米娜，本美女是不敢帮你了。”蔷薇怜惜地想着。

米娜坐在月亮公主旁边，拿着翅膀发愣，预感自己踏入一个不该涉足的地方了。

比尔茫然驾车驶向郊区，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自己的预料，自己无从知晓，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当海燕总比去做那个强。”比尔自我安慰起来。

深夜，马车平稳地行驶在街道上，车外的稀疏行人并不知道车里发生的一切。

马车按照往常的行驶路线驶向郊区，并不引人注意，行人大多以为这是一辆驶向郊区的公交中心交班的公共马车，正因为这样，在通过城门的时候，尽管在一个小时前接到法政局下达全城搜捕暗杀切尼子爵的女刺客的命令，和比尔私交颇好的城卫军官还是在比尔的简单解释下，简单盘查车厢里的乘客就放行了，当然啦，比尔偷偷送给这群城卫几瓶烈酒。

斐丽对米娜的合作颇为满意，特地塞给她一瓶牛奶当做奖励，一个听话又乖巧的海燕要少吃很多苦头，公会专门为那些不听话的新人准备了很多惩罚手段，其中不少手段并不比法政局的那一套逊色分毫，当然啦，对于那些看来没有希望调教听话的新人，或许身上绑块石头沉进河里，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米娜小心接过牛奶，害怕地看着刚才拿出手弩恐吓自己的蒙面姐姐，尽量挪动身体离她远一些。

蔷薇颇为满意刚才的一顿恐吓，按照惯例，自己扮演坏人，斐丽扮演好人，偶尔大家也会交换一下角色，只是效果不是很理想罢了。

“米娜啊，不要害怕嘛，以后大家就是同伴了，只要你听姐姐的话，会发现流莺是一个相当不错的职业，不听话嘛，日子会很不好过的。”斐丽打开点心盒，取出一块蟹肉糕塞给米娜，一边品尝果酱蛋糕，一边耐心教导她。

米娜颤抖接过，很清楚这辈子是没希望逃出这张巨大的魔网了，想到母亲临死前的遗言，要自己坚强地活下去，做一个善良的好女孩，莫不黯然泪下。

“明早，姐姐就带你去见头儿，也就是我们的老板，我想头儿会很喜欢你的，前提是你必须遵从头儿的命令。”斐丽放下手中的蛋糕，从裙兜里抽出一条丝绸手绢擦干她的眼泪。

“今后的大半年中，作为一名合格的海燕，你要学习很多课程，姐姐也会指导你学习一些课程的，当你把学习当成玩一套游戏时，你会找到不少的乐趣，也可以不这样做，你会发现日子很不好过。当然啦，你要吃好睡好，太瘦了，可不行哦！姐姐会专门给你准备一个厨娘负责你的日常饮食的。”斐丽又吃下一口蛋糕。

“作为你的前辈，姐姐还要提醒你一下，不要心存侥幸去背叛公会，在我的记忆里，是从来没有叛徒能够逃脱公会的追杀，姐姐不希望你会有那一天，说不定到时候负责追杀你的，正是姐姐，对于同伴，姐姐是很好相处的，叛徒嘛，你会发现姐姐很不好相处的。”斐丽吃完蛋糕，喝下一口牛奶，用威胁的口吻警告道，对面的蔷薇配合默契地做个抹颈的动作。

米娜含泪望着她们，万分乖巧地点头，表示自己会听话的。

“好啦，等下回巢，泡个舒服的热水澡，睡个好觉，明早打扮漂亮点去见头儿。”斐丽把米娜抱进怀里，双手再次肆无忌惮起来，很满意米娜的乖巧配合，看来这次教导很是成功，这样的结果倒是为以后的培养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如果每个新人都和米娜一样从一开始起就听话，那该多好啊，就不会发生过多的悲剧了。

“这个女孩是认命了！”斐丽对此暗自满意。

“我好想死啊！”米娜绝望地想着，背负着母亲的希望，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自己也要活下去，捍卫心中的那片净土，做一个善良又坚强的好女孩。

“临末，姐姐告诉你，我们的公会就是洛雅公会，或许你听说过我们公会的光荣事迹，我相信你会以成为洛雅公会的一员而倍感骄傲。”斐丽搂正瘫软于怀的米娜，温柔体贴地梳理她那头散乱披肩的长发，骄傲地笑道。

蔷薇眨下眼睛，觉得这次教导似乎进展的过于顺利，泛起一种说不出又道不明的不安。

“小米娜，你好自为之吧！”蔷薇忧虑起来。

比尔驾车赶往转车地点，冰凉的夜风迎面吹打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刀割般的痛感冲击着他的神经，似乎只有这样做，自己的良心才会稍微好受一点。

米娜的经历勾起了自己对过去的回忆，他发现自己无法在活着和死亡之间做出一个恰当的选择，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作为一个弱小的个体，似乎只有依附于某个强大的势力才能相对轻松地活下去。

想到那些在路灯下熬夜苦读的穷学生们，比尔感到心里很不是滋味，过去的自己何尝不是心怀一颗类似的心去谋取一个轻松又体面的职业，当自己以优等生的身份从这座城市的私立大学毕业时，满怀理想准备大干一场，却发现一切并不像书本上描述的那样容易，世俗的偏见，贵族的傲慢，上司的阻挠，同事的打击，这些东西随之而来，每向前迈出一步，都要付出比贵族子弟更多的代价，事至最后，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失误而被上司炒鱿鱼，恋人也借机离开自己，正值心灰意冷的时候，自己遇见了头儿，他宣扬的那套主张深深地打动自己，于是，自己加入了公会，成为了驻扎这座城市的联络员，过上一种平淡又激情的生活。

比尔突然想起某位伟大哲人的遗言——“我们在改变世界，世界也在改变我们。”

迷茫悄然滋生在心，比尔感到自己从来没有像这时一般无所适从。

人若此，心向何方。

“活着也是一种累。”比尔感伤起来。

马儿奔驰在幽静的林路上，似乎在追逐什么。

马车穿行在阴郁的森林中很久，当驶到一个岔路口时，才停下来。

延伸向森林深处的那个路口，停着一辆漆黑马车，靠厢喝酒的灰发车夫看见他们的到来，挥手打个招呼，顺手打开厢门。

“等你们很久了。”灰发车夫提着酒瓶，目光扫过故装镇定的比尔，漫不经心地说道。

“陪客人多喝点酒，还带个小妹妹回来。”斐丽恰好打开车门，探出头朝他笑道。

灰发车夫自然懂得言外之意，又灌口烈酒跳上马车，准备驱车离去。

斐丽用白丝绢蒙住米娜的眼睛，牵着她换车，这样做是为了防止非核心成员探知公会巢穴的驻地，在某种意义上说，新人能否成为核心成员，还很难下定论。

蔷薇跟着她们下车，交给比尔一个事先准备的钱袋，里面装着新的任务和活动经费。

“蔷薇，帮我好好照顾米娜，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比尔拉住即将上车的蔷薇，十分恳切地嘱托道。

“大家喜欢听话的新人，你知道的。”蔷薇留下一个似是而非的回答，一头钻进车厢。

米娜听在心里，发觉自己无法痛恨这个把自己推进火坑的大叔，在自己的记忆里，大叔是一个有责任心的好人，认识很多人，也乐于助人，他似乎很忙碌，总是孤独一人住着。

她突然想起，小时侯，每当自己问起父亲的时候，母亲总是说父亲在看着小米娜长大，难道大叔会是自己的父亲，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七年前，大叔才搬到街区住，听说大叔搬来前，一直在市政署工作，有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友，后来他们突然分手了，那时侯，自己快满八岁了，随母亲从莱纹港搬到这里住也有一段时间了，大叔是不太可能认识母亲的。

“谁又是我的父亲呢？”米娜茫然想着。

马车缓缓驶动，比刚才的平稳许多，一路上，道路两边的树枝不停地敲打着车厢，马车好象驶进了那些僻静小道。

马车驶得很慢，过了好几个上下坡道，这条路的岔道相当多，米娜早就失去了方向感，觉得马车一路上都在拐弯，似乎离城市越来越远了。

米娜依偎在斐丽怀里，不敢扯下蒙着眼睛的白丝绢，感觉这位邪恶至极的舞女姐姐正在翻阅一叠文件，那位可怕至极的蒙面姐姐似乎忙于更换衣袍，时而荡起一阵清脆悦耳的撞击声。

“她们在做什么？”米娜好奇起来。

“大家都喜欢听话的新人。”

米娜很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好几次想扯下丝绢探个究竟，都被这句话及时阻止了。

许久，伴随一阵有节奏的敲窗声响起，马车意外地停下，车门打开，一阵醉人清香擦肩而过，那位可怕姐姐下车了。

又过一会儿，马车再次停下，车门打开，又有人上车了。

接着，马车再次驶动，车速加快许多，偶尔有树枝敲打车厢，似乎驶上一条笔直的林道。

“斐丽，这次做的真漂亮！咦，又从哪里弄来个女仆？”车厢里响起一个中年男的声音。

“我本来打算让米娜当海燕，被你这样一说，又想改变主意让米娜当我的女仆了。”斐丽抬头怒视道，举起文件砸向来者。

“哎哟，有话好说，别打人嘛，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中年男显然挨她一个结实的砸，故做大声惨叫，给人一种逢场作戏的感觉。

“欧文，头儿怎么想起咔嚓掉那匹大色狼？”斐丽再次举起文件准备砸去，厉声追问道。

“我也不清楚，头儿似乎在策划一个前所未有的大计划，计划的具体内容，我不是相当清楚，或许你完成的任务也是计划的一环。”欧文坐在她们对面，揉着被砸中的左肩，双眼放光地打量米娜，出人意料地坦白道。

“不许打米娜的主意，米娜是我先找到的。”斐丽不留余地地打消他的龌龊念头。

“我怎么敢打你的主意。”中年男干笑着掩饰被人揭穿心思的尴尬，拍胸保证道。

“你说的话有几句是真的，本小姐心里一清二楚。你是知道的，头儿一直在寻找适合做海燕的女孩，况且，培养海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斐丽冷眼盯着这个骗人于不动色声中的大乌鸦，侧敲旁击地警告道。

“嘿嘿，蔷薇又先下车了。”欧文决定换个话题来改善气氛，干笑道。

“有你在场，她能不走吗？”斐丽表情复杂地反问道。

“这倒也是。”这次欧文干笑不起来了。

车厢随之陷入寂静，谁也不说话了。

米娜好奇地听完他们的交谈，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幽静的森林里，鸟惊飞，兽怒吼，吓得米娜瑟瑟发抖，斐丽搂着害怕的她，暗笑她的胆小。

正当米娜吓得快哭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下来。

“好啦，我们到巢了。”斐丽扯下蒙着米娜眼睛的白丝绢，指着窗外的大庄园，笑道。

欧文先下车，溜去和站在花园里等候多时的人们交谈起来。

斐丽绽露笑容，牵着米娜向人们走去。

米娜低头跟着她，即便被人连骗带吓地拉下水，还是本能地抵触这些人，在她看来，或者以她从小眼见耳闻的世俗观念而论，这些人都是一些无药可救的人渣，都是一些彻头彻尾的垃圾，都应该关进监狱里等死。

“米娜，你似乎以加入洛雅公会为耻？”斐丽无意中瞥见米娜的举动，笑容刹然僵化，板起脸丢下她的手，当着众人揭穿她的心思，冰冷的语气透着满腔的怒火。

米娜顿时吓得面无血色，双腿一软就跪坐在地，泪如泉涌。

“呵呵，你的教导似乎不太成功。”欧文不失时机地挖苦道，大有讨回刚才丢脸受窘的意味。

“也有蔷薇的一份功劳。”斐丽横眉怒视一旁幸灾乐祸的大乌鸦，挥棒反击道。

“嘿嘿，不要在意，新人都是这样，需要耐心细致的调教才会听话。”欧文被她击中痛处，连忙改口道。

“我的天啊！”米娜吓晕过去，反倒吓了众人一跳。

“你们的争吵还是精彩无比。”一直旁观他们争吵的贵妇人含笑道，挥点羽扇示意身后那群正在窃窃私语的女仆们把米娜扶进别墅细心照料。

“大姨娘，您要为斐丽评理啊！您瞧，这家伙坏透了，不光吓晕我的米娜，还想打我的米娜的坏主意，本来我的米娜是很听我的话，被他这样一吓，恐怕又不听话了。”斐丽扑进她的怀里，一边小猫似的撒娇，一边数落欧文的不是，临末还挤出几滴眼泪，加强一下效果。

欧文怒瞪打着小报告的表妹，恨得咬牙切齿，偏偏无计可施，险些气吐血。

欧文再次领教了月亮公主的厉害，当着别人的面，向别人的母亲说别人的坏话，这样做也……太不厚道了。

“小欧文，下个月就是你和莉丝汀小姐举行婚礼的时间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不要再闹出什么绯闻。”文森夫人敛去笑容，肃然注视张口准备辩解的儿子，用不容违背的口吻警告道。

“我知道了。”欧文慌然咽下即将吐出的辩词，含恨憋下一肚子的怒火，十分机械地答应道，不再理会朝自己做鬼脸的斐丽，丢下自己的贴身女仆们，孤身一人走进别墅。

“其实，我并不反对小欧文找情人，婚后找情人，对于追求浪漫主义的佛朗克人而言，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了，在贵族阶层的眼中，婚姻，不过是一个将彼此的家族利益整合为一体的工具，正如丈夫不能阻止夫人去找情人一样，夫人也不能怨恨丈夫去找情人，只要保证爵位继承人流淌着夫妻双方的血脉，谁也无法干涉对方的行为，可是，一旦跨越这条红线，后果是极其严重的，这……就是贵族的游戏规则。在很多情况下，结婚并不意味爱情的终结，相反，却是爱情的开始。”文森夫人望着深陷情劫不能自拔的儿子，黯然伤怀道。

斐丽把头埋在她的怀里，默然听着。

“彼此相爱却不能名正言顺地结合，这就是贵族的不幸，也是我担心小欧文的地方。”文森夫人忧心重重地说道，作为母亲，她太熟悉儿子的性格了，这孩子虽然喜欢到处沾花惹草，却绝不叛弃自己的真爱。

“难道这一切不能改变吗？”斐丽凄然抬头，含泪问道。

“傻孩子，背弃自己所属的阶层，你又如何立足于世呐？你也有嫁人的一天，到时候你就明白其中的无奈了。”文森夫人抚着她的头，爱怜道。

“我宁死不嫁人，我只爱女人。“斐丽恍然醒悟，心中残存的那丝幻想彻底破灭了，愤然挣脱她的怀抱，悲愤欲绝地誓言道，转身朝别墅奔去。

“傻孩子，你是无法反抗你的命运。”文森夫人无比忧伤地望着她那孤零零离去的娇小身影，喃喃自语。

末了，文森夫人望着深夜的森林，久久不能释怀，孩子们太像他们的父辈了。

“夫人，太晚了，您还是回屋休息，身体为重。”一旁静候的老管家毕恭毕敬地建议道。

“是啊！”文森夫人叹道，转身返回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