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手的从来不是张野狐。
玉引束手而立:“彩彻是自杀的——秦梦苏,若你真的是因为怨恨父亲才对中原人痛下杀手,那你杀的应该是那些流连于烟花之地的伪君子啊。”她的声音变得冷冽至极:“说罢,说出你的背后组织——为什么要背叛大唐王朝?”
顾长煦诧异:他只以为秦梦苏杀中原人是因为对汉人父亲的怨恨,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会牵扯到朝政之事!
他又如何知道,玉引的出身强迫她不得不把朝野之事研究透彻。
秦梦苏闻言冷汗就下来了,兀自镇静:“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玉引微微一笑,往身旁的椅子上一坐,对顾长煦道:“长煦,先问你的问题吧,我帮她开口。”
顾长煦脊背一寒,点了点头。
他拿出一个香囊和一只花簪,道:“这香囊是你的,花簪是我从彩彻尸体上拿到的。早上我问遍长安城各大香坊,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香囊里的香草是什么,但他们都告诉了我一件事:这个香,可以安神,催眠。”
秦梦苏不言,玉引见状便道:“月见笑,生于西域天山之巅,世间罕有的香草,具有安神凝气的奇效,多被昆仑山中的精怪和修仙之人采摘了去。”
她太清楚这个香了,小时候因为不习惯在天界居住,经常做噩梦,是江离亲自去天山采来月见笑制成香料,来让她安睡的——他说她半夜的惊叫打扰的他也不能安睡了。
顾长煦睁大眼睛:“喔,美人——兄台知道的真多——秦梦苏啊,别垂死挣扎了,你可玩不过她的。”
他取掉簪子上的珠花,将簪子里的东西倒在重新被蒙上眼睛的秦梦苏手里:“巧的是,我发现这个簪子其实是一个很细的管子,里面的粉末跟月见笑一个味道。这簪子,是金朗给彩彻的——秦梦苏,你跟金朗什么关系?”
秦梦苏一怔,而后迅速换上一副妩媚至极的表情:“青楼里的男人和女人,能有什么关系?”
“秦梦苏啊,”顾长煦眼中闪过愠色,声音却变得有些缥缈:“你喜欢金朗,是不是?”
“金大人是朝廷命官,”秦梦苏声音婉转:“梦苏当然喜欢他啦。”
“所以,”玉引轻笑一声:“他要把你送给他的簪子送给另一个女人?”
这话显然是戳中了秦梦苏的痛处,她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被玉引捕捉到,却依旧笑的妩媚:“梦苏身份低贱,哪里管得了金大人把簪子送人啊?”
玉引意示顾长煦退下,她走上去,狠狠扼住秦梦苏的咽喉,轻声道:“说句真话,有这么难么?”
秦梦苏没想到张野狐会突然下杀手,她感觉到张野狐真是用了力气要掐死她的,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眼泪大滴大滴滚下面颊,她这一刻才感到入骨的绝望与恐惧……
良久,就在秦梦苏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脖子上的力量逐渐减缓。耳畔传来张野狐冷冽又魅惑的声音:“彩彻自杀,跟你有什么关系?”
秦梦苏大口吸着空气,从来没一刻觉得活着有这般美好——她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她也怕死啊!泪流满面,明明此刻难受至极,却还要说出一切,抓住所有救命稻草:“我、我说——”
她断断续续地交代了一切:在来长安之前,她四处卖艺,色诱一些中原权贵,用月见笑放松他们的警惕,然后用邪曲杀掉他们。后来她所在的教派的教主派他去长安,争取进入乐府,然后伺机杀掉李姓皇亲,使得天下大乱,他们胡人就可以趁机崛起了。可是她没想到在醉香苑遇到了礼部侍郎金朗,她没想到自己会真正爱上他。教里的人一再催她杀了金朗,可是她究竟无法违背自己的心,向金朗坦白一切,没想到金朗非但没有怪罪她,还承诺会娶她,但前提是让她逼彩彻离开醉香苑,失去一切流落街头。
秦梦苏不知道金朗为什么这般怨恨彩彻,可是直到有一天她看见她送给金朗的发簪被彩彻带着,她就明白了其实金朗是爱彩彻而不得,因爱生恨的。那发簪是秦梦苏的娘给她留下的唯一的东西,她将发簪送给金朗,只是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可是他却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转身送给别人。秦梦苏没有恨金朗,反而恨上了彩彻。她对彩彻起了杀心,就借来那支簪子,在里面装上月见笑粉末,想要在斗曲之后趁她失去警惕时,用邪曲杀死她。
但是一想到彩彻死了,金朗会怨恨她,她就没下死手,而是拿走了她最钟爱的琵琶,狠狠羞辱了她,结果没想到两天之后彩彻就跳楼自杀了。
“想来,”秦梦苏的声音听起来尽是死气:“他到底没接受我的爱。”
“痴儿!”玉引闻言冷笑:“卑贱至斯的感情,竟也配称爱!”
“所以,”顾长煦凝眉:“真正逼迫彩彻自尽的,就是斗曲大会结束到双花会开始的那两天。”
他喃喃道:“金朗……彩彻……”猛地一拍手:“竟然把他给忘了!!”
说罢,他匆忙跑开,临走时对玉引道:“野狐兄,剩下的就交给你了,可不要逼死她啊!!”
玉引轻笑:“放心,一切交给我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