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到可以坐下的地方。
狼狈的我,屁股才一着地,眼泪唏哩哗啦地掉下来。
陈奕诚帮我仔细检查伤口,「没有伤到肌腱,但这伤口一定需要消毒和包扎。怎幺办?我也刚回台湾没多久,这附近哪里有医院?我完全不清楚啊。」他环顾四周,一个头两个大。
「对不起。」我哭着说。
「干嘛说对不起?这是意外。」陈奕诚哄着我。
「我就是要说对不起嘛!」我崩溃放声大哭,「都是我不对,我应该要听你的话,现在给你添麻烦,还拖累工作进度,我蠢死了!」
「不要哭,敏敏……」陈奕诚的手抬起来,在我的头顶上方,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我们都很熟悉的动作。
从前每当我哭,他总哄我别哭,揉揉我的头髮,那样的温柔,就可以止住泪水。
但经历那幺多年,那幺多事,最初的温柔,似乎变得有点……暧昧?
「别哭啊。」他收手的动作非常不自在。
那个未完成的惯性,提醒着我与他,我们之间出现过明显的空缺。
「好讨厌好讨厌啊!」我继续乱发脾气,「这个该死节骨眼,我肚子好饿!我肚子一饿,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就更想哭更想发脾气!」
陈奕诚紧绷的表情,瞬间被我踩线,爆笑出声,「张敏敏,我服了妳!肚子饿也可以厚脸皮又哭又叫,难怪秋刀鱼敬妳跟敬瘟神一样!我不在台湾的时候,妳到底是怎幺过的?」
你不在的时候,没有人会关心我心情好不好、肚子饿不饿,所以我不需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怎幺了。
但是今天你在,而且我们在天高皇帝远的台东,我想要小小的放纵,一下下就好。
把任性留给蓝天白云,回台北的时候,我会记得带回我的理智。
「真拿妳没辄!」陈奕诚叹气,但嘴角像上絃月往上翘,「现在我们该怎幺办?」
「当然是找地方吃东西啊!」我血醣太低、口气听起来超冲。
我指着远方一户不起眼的木屋,「我好像看见门口有块招牌、门楣上还挂着好几串蒜头、辣椒,应该是地方食堂吧?说不定还能借医药箱。」
「希望妳的直觉够準确。不然忍痛走过去,万一不是,就亏大了。」陈奕诚身上背着大包小包,还企图搀扶我。
「你知道我现在最渴望吃什幺吗?」我一路鬼扯淡,试着让自己忘记痛。
「什幺?」
「铁板烧!」
「张敏敏,最好在这种偏僻的地方有铁板烧!」陈奕诚嗤之以鼻,搀扶我的手却没有丝毫放鬆。
「衰运走到底,也会有翻转的一天啊。」
我痛得心里唉唉叫,但是不断用耍嘴皮子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踏浪割伤、肺炎住院、被同事嫌机车,好不容易盼回朝思慕想的好友、却对自己不鹹不淡要死不活…….
想找陈奕诚吃铁板烧,不是为了解嘴里的馋,而是想梳理心里的纠葛。他哪里会懂?
不管如何,小食堂似乎是离我们最近的民宅。
陈奕诚扶着走路一拐一拐的我,往小食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