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Leukemia(1)

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直到眼睛被迫接受那不适应的光线，我从床上坐了起来，抚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那难受的程度就像是有人在你的胸腔捶打了好几次再把所有空气都给挤了出去，那种喘不过气的感觉久久才得以回复。

到底是怎幺了？这种感觉很不真实，像是不会在自己身上发生一样，让我理不清头绪，不安佔领了我所有细胞。要死掉了吗？我的脑袋里蹦出了这样可怕的想法，明明知道不应该再有这种消极的想法，但不来由的总会这样。

站起身来，觉得口乾舌躁，如果这个时候再不去外头装一杯水来喝的话，我大概会像临死前的青蛙，趴下地上鼓着嘴却得不到一丝氧气，那种痛苦的感觉我可不想尝试。

往厨房的那条走廊在夜里老是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就像一不小心踏入它的陷阱，留下的只有被吸血啃食的份，但我知道这并不是适合想像力出现的时机，多过于恐惧的只有伤感罢了，这样的时机、这样的空气，也只会触景伤情。

倒了杯温开水，我一口喝下它，感受到那温暖的水温缓缓滑过我的喉头，直到蔓延到胸膛，有种错觉让我以为自己的心有了温度，但我知道错觉终究只是错觉，只是短暂停留的美好。

我将杯子放了回去，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

隔天早上，我体力不支地看着黑板上老师所抄的一字一句，昨晚喝完水我原本以为能够安稳地睡上一场好觉，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连夜的失眠，导致现在的我连看着黑板上的字都觉得很吃力。

为了避免等回儿又被老师点名，我努力想坐起身来，却发现全身像是被灌了铅那般沈重。

摇了摇头，在脑中搜寻着怎幺让自己清醒一点的方法，可惜一颗头都快想破了，理出的答案却等于零。

最后我死撑活撑好不容易才撑到下课，全身像跑完一千六百公尺抵达终点那样，心里既是庆幸终于能够解脱，另一方面又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动。稍微将身子挪移到舒服的姿势，我趴了下来。

如果时间能够短暂停留在这个片刻就好了，我的内心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假如上帝赋予人类时间暂留或者是时间倒转的特异功能，那幺我会将时间倒转回父母都还仍在的时候，再永远的暂停。虽然明白这只不过是个可笑的空想，但我仍好奇假如他们当年没有离开，那我的命运会怎幺被改写。

可惜这永远只是空想，人终究还是要前进，就像我，不能老是惦记着过往的事，虽然背负着伤痛再自己一个人活过来，还是必须擦乾眼泪继续向前走，这大概是我内心最为励志的一段话吧。

我感觉身体好轻好轻，像是飞翔在大气层再吃掉一口云一样，我并不害怕这种感觉，反倒很享受这种感觉，无忧无虑对人类来说永远都是梦想。

小时候的一幕幕像是投影片一样在我眼前不断地旋转着，有我含着口香糖仰望天空吹起一个又一个不同大小的泡泡，有我咬下一丝丝棉花糖露出宛如看见宝藏的笑容，有父亲抱着我旋转着就像是超人那样，有太多太多七岁以前的回忆。

最后我看见画面中的自己，越来越小也越来越远，他像是在对着自己招手一样，那脸庞却什幺也看不清，模糊的像被盖了一层薄雾一样。

迷迷糊糊撑着下巴，不知道是何时醒了过来，刚刚的梦让我若有所思，打不起精神也就浑浑噩噩过了好几节课，直到到了放学时间，康思颖叫着我的名字，才让我从那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现实的沈思里醒了过来。

「阿敬，你还好吧？」她站在教室外，头从窗户外探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很明显写着担忧，见我收着书包没有回答，她又接着说：「你的脸色很不好，如果身体不舒服我们今天要不要先别练琴，你回家休息。」

「我只是昨天没睡好所以今天有点睏，身体没有不舒服，妳大可放一百二十万个心。」

虽然听到我的回答，但她依旧望着我，「真的没事？」

「真的。」我将最后一本讲义放进书包，走出教室，怕她还是不放心我又将相同的话重複一遍：「真的没事。」

「对了，以后放学我去找妳吧，让妳来找我，我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和她并肩走着，感觉跟她相处好像越来越自然，话也变多了。

「徒弟求学，哪有让师父亲自来找我的道理，你愿意教我钢琴我真的很高兴，所以在这方面我不想再欠你人情了。」

「是我自愿教妳钢琴的，哪有什幺人情不人情的啊，而且妳说话怎幺那幺像古代人。」

我们停下脚步望了对方一眼，同时笑了出来。停在钢琴教室前，听了康思颖说了一句「看到阿敬这样真好」我们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到阿敬那幺开朗的样子真好。」放置好书包，康思颖一屁股坐在钢琴前，没有问我今天的进度，开口问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阿敬会参加夏季钢琴大赛吗？」

我迟疑了片刻，或许是迟疑了很久，我自己却没有察觉，明明是一个只要回答会或不会的问题，为什幺对我来说却像是在想着大前天我的晚餐吃了什幺一样。

「或许会，或许不会。」我讨厌自己总喜欢给别人这种模稜两可的答案。

「阿敬的琴弹得那幺好，如果不参加那会很可惜的。」我听的出来她话语中的肯求。

「是吗？那妳也想要参加吗？」我注视着她，如果说是转移话题也罢，但我总想听听她的想法，也或许我能在她的话中得到一些肯定和决心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