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公孙的道别

「还好死得早。」公孙迟一面朝着天朝军的方向移动，一面喃喃自语。

程采乐转头「咦」了声表示疑惑。

「嬴丹橙想抢葵阳的尸体。」公孙迟淡淡说道。

「抢她的身体做什幺用？」

「约莫是想将锺玉娃体内的阎王符抽出来，贮存进去葵阳那一尊，她们都是可以压抑住阎王符的身体。只是我不明白，为什幺偏偏是葵阳……？」公孙迟忖度。

「是因为她只知道葵阳的身体仍在，而不知道其他的身体吗？」程采乐问道。

「不，她应该知道月玦捨不得烧尸这回事。」公孙迟说道，「大概是因为葵阳又瘖又聋又哑，她省事些。」

公孙迟看着锺玉娃在他的道术之下忘记了属于他的一切。

在这之前，他们看着对方不断成长。

公孙迟只有一辈子，全部奉献给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转了好几生好几世，看着公孙迟由九岁小儿修道修成两百岁的无常观观主。

『你不要等我下一世了，公孙迟。』身为书坊女儿的她躺在床榻上，抚着公孙迟的脸，公孙迟只觉得她的手冷得像尸体一样，『等待很累吧？』

凡人的魂魄并不会以原本的样貌转世，就连修真百年的道士亦然，像是陶土一样被形塑，再度轮迴至人间。

唯有带着阎王符转世的她会不断地以原来那尊灵魂永远在人间炼狱之间徘徊。

『这给你，我不知道可以留下什幺好一点的东西给你，我能给你的就只有沉重的包袱。』她解下身上的紫纹黑底腰带，递给公孙迟。

『我会让一切都结束的，玉娃。』公孙迟说道，『妳下一世醒来之后，就是个正常人了，我们可以再以另一个样貌相遇相知相恋。』

最后他却没能遵守诺言，来不及赶在下一世之前练成取出阎王符的方法，却被资质更好的月落抢先练成了策动阎王符的方式。

公孙迟记得他知道锺玉娃投胎转世在将军府时，又惊又怕的心情。无常观铁定要将锺玉娃杀掉。

『我会让她忘记所有的事情。』他以观主的身分第一次强硬地下令，前往锺府。

他见着那个哭泣不止的女娃，脚步比以往都还要沉重，甚至重得跨不过那门槛。

女娃见着他立即停止了哭泣，眼睁睁地着他，凝眸紧盯着。

公孙迟抱起了锺玉娃，后者立刻抓着他的手指不放，公孙迟不禁笑了，他没有看过年纪这幺小的她。

『我的记忆一直以来都是因为你的存在而延长。』她说过。

那幺就忘了他，当一个普通的女人活下去吧。公孙迟轻吻了她的额头，封印了她关于他的所有记忆，包括她爱他的那些。

这样子她的记忆不会再延长，也不会停滞不前，而是会重新来过。

公孙迟笑了笑，依依不捨地放开锺玉娃。

『公孙迟，我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你，虽然你不断地在伤害着我，我却依旧喜欢你。』书坊女儿的她。

『来世，如果我还保有记忆，如果你能够爱上我，请你以一个男人的身份面对我，一世就好。』商贾女儿的她。

『小道士。』出身青楼的她，听着他的声音，刺破耳膜；回眸将他的身影深深烙在眼底，自剜双眼；唤了他，吞了长针。

『谢谢你，这一世我本来以为我又要孤单而死，你却能够陪在我身边。』被月玦执着手，却浅笑着看着他。

『小道士，你长大了，也会变成无常观那些牛鼻子那样子的道士吧。』身为皇后的她看着幼小的他，幽幽地叹息。

公孙迟发出了此生除了出生之外的第一次嚎泣，崩溃而狼狈地逃到无人的暗巷。

他成为了她口中那样子蛮横又无理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