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疯癫道士

公孙迟替锺玉娃洗净了衣裳，衣服还是湿漉漉的，锺玉娃却叫他把衣服扔进去，公孙迟不知道是向来的奴性使然，还是身为小僮僕南璇的动作习惯，照吩咐办了，在外头等着锺玉娃出浴，久违的刺鼻药水味儿第一次窜上他这具封印已久的身躯。

有多久时间，没能够有成年人的身体，用自己的手掌，去拥抱这个女人的灵魂？

内门被猛一打开，公孙迟转头，只见锺玉娃已经穿上那湿淋淋的黑衣裳，繫上公孙迟带给她的腰带，只差颈子没遮着，一身苍白，死气沉沉，面无表情，看不出心中在想些什幺。

两人甫一见面就是锺玉娃食人的血腥场面，锺玉娃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公孙迟才好；而公孙迟这边也是，与恢复记忆的锺玉娃再度相见，拿不出什幺好表情对她，更何况刚才还脱口而出真心话，成为一个扎扎实实的恋尸癖患者。

「衣服湿了穿了会不会不舒服？」想了半天，公孙迟只能挤得出这句话，其实自寻到命符回归的锺玉娃以来，百年修行全数耗尽的公孙迟灵魂颤巍巍地几欲被勾去。

「……不会。」锺玉娃咬着嘴唇，像是在压抑什幺。

「啊。」公孙迟恍然大悟，从怀中掏出几张符纸，烧了之后化在水里，将水递给锺玉娃。

锺玉娃嗅到熟悉的气味，一口气将符水饮尽，抹抹嘴，笑道：「好久没有喝尸符水。」

「这样可以抑制妳想食人的慾望。」公孙迟淡淡笑着，两人顿时又陷入沉默。

对坐着的二人，方才的激情不再，前尘往事不断地浮上心头，锺玉娃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虽然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我还是有很多事情记不起来。」

「没有关係，记不起来也罢。」公孙迟温柔说道，「这一世妳是锺玉娃，不是别人。我们要在这些日子里把阎王符处理掉，妳只要记得这些东西就够了。」

「公孙迟，为什幺要不断提醒我恨燕飞沙？」在记忆恢复之后，这一世对于燕飞沙的恋慕依旧会浮上心头，锺玉娃不解。

「……我无法以这副模样出现在妳面前，却又不知道如何才能鼓励妳生存下去，只能以憎恨来提醒妳继续撑着。」公孙迟幽幽说道。

锺玉娃凑近了公孙迟的身子，淡淡的药水味以及尸体味在她身上逸散开来，但是公孙迟不但不觉噁心，甚至觉得熟悉。

「我一定是疯了。」

「欸？」公孙迟愕然。

「你心里是这样想吧？」锺玉娃那满布疮痍的手搭上公孙迟的胸膛，「心跳得好快，胸口好热，我说你。一具活生生的尸体就在身边，却觉得心神蕩漾，公孙迟，你一定是觉得自己疯了。」

「正是。」公孙迟苦笑，回握住锺玉娃冰凉彻骨的手，那手腕上毫无脉搏可言，「我也很困扰呢。」

「眷恋着皇后，默默远视着纺织巷的孤女，替青楼的花魁赎身，躲在小医馆看着别人家的大家闺秀，百来岁时跟一个书坊女儿谈起了小儿女恋情。

小道士，你有正常过吗？」锺玉娃轻笑着揶揄他。

公孙迟听到锺玉娃唤他「小道士」，终于再也压抑不住，一把将锺玉娃紧紧拥进怀里，咬牙说道：「玉娃，我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