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脆弱的老人

公孙迟一句「我忍不了了」说得活尸锺玉娃当真差点活过来，心脏彷彿重新跳动起来，满脸潮红，被搂在公孙迟怀里，前世记忆不断涌上心头，五味杂陈，此番又是小鹿乱撞。

锺玉娃正不知如何开口时，却觉得额上一阵潮湿，抬头一看，竟是公孙迟落下男儿泪。

锺玉娃看着眼前这张二十来岁的俊俏道士，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公孙迟竟然放声哭得嘶哑嚎啕彷如小孩子。

锺玉娃轻轻伸出手去掬他的泪，颤声说道：「公孙迟？」

「玉娃，让我们在这一世结束一切吧。转世后不会再有记忆的挟带，不会再有前世的苦痛，不会再有阎王符的拘束，不会再有不死之身的痛苦……不，我会继续带着记忆转世，妳会忘记一切，由我去寻妳……！」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公孙迟的话，公孙迟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一片疼，自成年以来就呼风唤雨纵横天下，几时能挨上别人一巴掌，公孙迟这一巴掌被甩得一怔一怔的，低头见到锺玉娃，却是大吃一惊。

只见锺玉娃的脸色潮红，眼泪也是扑簌簌地不断流下，抓紧他的袖子，说道：「下一世你也要忘记我！你快点死一死去投胎，你这个老不死的牛鼻子！如果你不忘记我，我也不要忘记你！」说着，她的眼泪不再是以前如尸水般的汙秽液体，而是纯净的泪，「转世的我固然痛苦，为了等待我而迟迟守着自己性命，甚至在这一世取走我性命，又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回到我身边的你，才是最辛苦的啊。公孙迟，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我说过了吧？自始至终，从来没有遗弃过我的人，就是你啊，公孙迟。」

「……蛊。」公孙迟低喃。

「什幺？」

「还有秦时予。」公孙迟抹着自己的泪水，笑看锺玉娃，「瞧我都这把岁数了，还这样不成体统。留在妳身边的不只有我，还有秦时予以及万涟沧。妳这一世是锺玉娃，就只是锺玉娃而已。」

「正是。」锺玉娃漾开笑容，泪水被公孙迟温柔用袖口拭去，「我们回去，我丢了一个烂摊子在那儿，李墨云铁定是要气恼我。月落也还在那儿，我们得回去。」

她站起身来，却发现公孙迟动也不动，只是笑着在那儿望着她。

「公孙迟？」锺玉娃拉了拉公孙迟的手，却发现公孙迟的身体意外地沉重。

公孙迟冒着一身冷汗，喘着气苦笑道：「阎王符的功力果真不容小觑，我以前道行颇高，没有发现，这下子回复凡人身体，才尝到阎王符的苦头。」他抬头看着锺玉娃，望入她纳闷的眼，「跟在妳身边，生命真的会不断流逝，魂魄真的会被牵引呢，玉娃。」

锺玉娃愣在那儿，发现公孙迟的脸色苍白，一脸死气，那个模样她见惯了，正是她手下雷鸣军那些士兵的表情，奄奄一息，却又好像行尸走肉般，阴气沉沉。

公孙迟调息吐纳，却无奈锺玉娃体内的阎王符渐渐呼之欲出，附近的魂魄都被尽数吸引而来，整座宅子里缠绕着鬼气，公孙迟赔上百年道行养了锺玉娃的命符，又耗尽气力抽乾燕飞沙的内力，连夜奔波到锺玉娃身边，已是无力抵抗。

终于他仅赘的一魂一魄渐渐被勾引出去，公孙迟苦笑，淡淡说道：「说不定我的魂魄不是受阎王符吸引，而是妳，玉娃。」

「这时候调什幺情。」冷冷的女声传进公孙迟耳里，语气熟悉得就如同当年九岁时遇到的皇后，清冷淡漠却不容违抗，「公孙迟，快点回神，随我回天朝去。」

霎时间公孙迟的魂魄尽数回到自己体内，脑中一片清明，公孙迟抬眼，只见锺玉娃虽然还是那副殭尸模样，却威风凛凛地持着公孙迟的刀，弯腰朝坐在地上的公孙迟伸出手来。

她刚才是命令了他的魂魄吗？公孙迟傻愣住，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锺玉娃。

「把别人的事情解决了，再来解决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她朝他温柔浅笑，「走吧，这回责任别自己扛，有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