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自联络簿的求救声
为了和朱芙蕾学姐相遇,我比平时更卖力执行隔壁同学拜託的扫教室工作,赶在下午三点前完成,剩十分钟冲到她那边儿,对方愉快地捧着水果糖罐,耳朵贴在罐上摇晃,再拉开铁盖,今天吃的是淡绿色糖果。
「芭乐的味道……」朱芙蕾踢了地板几下,欢快地说道,似乎没注意到我站在她身旁,双眼不好意思撇向一边,因为她动作太大,裙襬向上翻,若隐若现的大腿线条,令我倒抽一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我吞口水的声音太大声?终于引来朱芙蕾的注意,她侧身往我的方向看来,嫩舌舔了舔指尖和嘴角的糖粉,瞇起眼,阴冷地笑着说:「真準时,明明我们昨天没有约几点见面,不愧是大家最爱的工具人。」
「学姐,你还没说到底要帮你什幺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她今天给人的感觉特别冷冽。
怪了,不是说吃糖会补热量,怎幺燃烧得更快?
我倚在楼梯口正对面的矮墙,朱芙蕾正坐与我对视,「陪我找一些人算帐,任务简单明了。」
「……是找哪些人呢?」
朱芙蕾挺直背脊,换一个舒服的姿势翘脚,手肘按住膝盖,托住双颊,「你是从苏格完全中学国中部直升上来的,对吧?叫乔克力来着,你在高年级层挺有名的,即使面对高三的数学,也能轻鬆答题。」
「是没错……」从朱芙蕾那边得知大家怎样看待我,老实说内心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儘管不是很在意别人究竟对我有何想法,听到还是会心里不快。
「你知道朱盈萤诡谲失蹤的事件吗?」
朱盈萤三年前在苏格完全中学轰动一时的失蹤奇案,监视器不知道被谁破坏掉,还原不出任何画面,至今仍然找不到她的下落。
因此,检方认定最后一位接触她的嫌疑犯是数学教师,那天是暑辅最后一天,朱盈萤罚写数学题目和解题内容写错面,被他多留了一个小时,推断这期间有机会犯案,甚至几名学生和工友叔叔指认他为兇手。
几天后在那名数学老师家中找到许多不雅照,从床底下搜出沾染血渍的衬衫,检验结果为朱盈萤的,上面还有他的指纹,迟迟找不到的关键证据——犯案的凶器和她的尸体,最后判决为无罪释放,仅被校方革除教职。
那期间正好是上完暑辅后发生的悲剧,学校到九月开学,这之前禁止非相关人员进入。过了一阵子,始终查不出结果,在新闻上重複播着朱盈萤妈妈心碎的画面,以及家里附近经常传来警鸣声。这件事大家闭口不谈,现在几乎没人记得此事了。
我点头替代说话回应,朱芙蕾锐利的视线盯着我,「很好,省得我再重新讲那起案件的来龙去脉。」
「……你为什幺对以前的事那幺执着呢?」我好奇地问。
「故事中心的主人公朱盈萤是我的好朋友,为了她,我自行蒐集当时的资料,想趁那些人从这学校毕业之前,还原三年前案子的真相。」她握紧手上的水果糖罐,那是最重要的物品。
朱芙蕾的眼神带着憎恨,给人一种要去复仇的感觉。
她真的只是单纯想帮朋友讨回一个公道?
再说,她的资料会比检方多吗?当时如果找得到任何蹤迹,这桩案子老早结案,不会给我们当柯南的机会。
「巧克力,你干嘛都不说话,该不会反悔了?」
「学姐,是乔克力,我只是在想具体来说,我们要做哪些事呢?」
朱芙蕾瞧了一下手机的时间,说道:「明天午休时间溜到回收场那边找我,那段期间教官和高中老师应该不会经过,也离国中部教师办公室很近,适合来找一位熟人。」,她意味深长地微微勾起嘴角。
「嗯,收到,以防万一,我们交换联络方式吧?」
「不要,我先走啰!」朱芙蕾拒绝的速度非常快,她起身準备走回教室,途中停下脚步,对我说:「学弟,帮忙我这段时间,你能不帮其他人吗?」
「有点困难……」我不知道说出去一个拒绝,要换来多少毒打,吃几个拳头。
「就知道你会那幺回答,巧克力。」
朱芙蕾说话的声音和钟声同时响起,分辨不清她到底说了什幺,令人在意。
隔天吃完午餐后,班导在前方讲台坐镇,低头批阅英文考卷,想要从他面前开溜,真是一大挑战。
午休时间是在下午一点十分前打钟,到正式上课前会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给午睡的同学去洗手间之类的,所以我们办事的时间约午餐后三十分钟左右,得快点跟朱芙蕾会合。
班导批改十分钟,会抬头一次,大略巡视教室,又将视线放回卷纸上。
从刚刚到现在,我故意在桌子摆放书包,造成视觉上的错觉,让他以为我一直趴着睡觉,实际是四肢着地学猫的动作,一边用余光观察前方的老师和最后一排在睡觉的学生,一边匍匐前进。
走到外头,不代表能顺利过关,我蹲在教室外的墙角,左右张望,走廊没有任何人表示一点声音都会被室内听见。
好不容易蹲低走至楼梯口,下方走上来的正好是教官。为了不被他看见,我躲到走廊右侧的男厕里,殊不知教官的目的地是这边。我站在马桶盖上,摀住嘴巴,不让一丁点呼吸声溜出去,听见对方沖水时,心脏跳得特别快。
碰——教官来到厕所,不只是方便一下,而是顺便看有没有人躲在厕所里,将门一个个翻开,除了我待在外面贴了「故障」的这间,从门缝能看见教官的皮鞋,他蹲了下来,趴在地上,查看是否真的故障了。
「既然门锁着,应该不会有学生躲在里面吧?」他喃喃自语,走向洗手台。
听见隔壁传来水龙头流水声,我顿时鬆了口气,趁这时候调整呼吸,过了十分钟才走出去。
幸好打扫厕所练就开锁技能,有时厕所的门因老旧,轻轻一推,锁会杀不住车,将门打开。方才躲在这间残障厕所,我站在马桶盖上,双手托着门,避免教官用我的方式进来。不过他会检查那幺仔细,不是没道理,因为每一学期都有血气方刚的男女学生在闯祸的案例很多。
我终于来到回收场,朱芙蕾靠在墙边,翻着一本外表有些破烂的联络簿。想起国中时,我们总是被班导要求要写联络簿,记得给家长签名,导师透过我们在联络簿上写的日记,写一些回馈来交流。上了高中,联络簿换成週记,主要是导师想了解我们最近在班上的情况。
不过是换汤不换药,写週记也是非常麻烦的工作,儘管一个礼拜一次,有些同学不想写会推给我帮忙,一个人变换不同字体,小心不让老师发现。有时候连家长签名也要模仿,因为阿嬷不会国字,请她签名挺不方便,只好自己来。
「剩十五分钟了,巧克力动作好慢。」朱芙蕾阖上那本联络簿,离开墙面,我尾随在身后,闻到髮丝摆动时飘来的香味,视线不自觉落在若隐若现的背后扣子上。班上许多女同学穿白色衬衫,里面会多加一件背心遮挡胸型,今天才发现她只穿一件,衬衫隐约透出肤色曲线。
「到了,安静点。」
没注意走在前方的朱芙蕾突然停下,我整个人撞上去,脸埋在她那头好闻的髮丝里,忍不住多闻了几下才不好意思地推开她,轻声说:「对不起,学姐,我不是故意的……」
朱芙蕾转身面对我,瞧了我几眼,蹲下来帮我拍裤子上的灰尘,笑着瞇起眼答覆:「下回没长眼,我不知道自己会如何戳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