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洵直望着那滔滔奔流的江水,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将那栈道桅?*系囊桓稣氡鸫蟮某嫜郏倮纯偃タ俪龈隹樱翱蠢匆仓挥形仪鬃宰咭辉饬恕!倍抡饩浠埃阕砝肟?br/
袁熙看着他迈着大步渐渐消失在栈道尽头,不由攥紧拳,竟忽然生出懊悔之意。
他出此计策,与陵洵商定假借大婚之由,趁贪狼王刚死,贪狼王廷内还不稳定,借机渡江北上。僵持三年,这是他们最好的起兵机会,若是等到那位雄才大略的三殿下将两个兄弟解决掉,坐稳了王位,他们恐怕就再也别想收回江北六州了,非但如此,也许连江南这半壁江山都保不住。
可是袁熙没想到,这先头部队就要由陵洵亲自率领。若是早知如此,他还会出这个主意么?想到陵洵会与那人相遇,袁熙心中竟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洛阳城廷尉狱的天牢里,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男人正闭目靠墙坐着,他唇上蓄着齐齐整整的小胡子,头发被编成密密麻麻的发辫,再拢于一处在脑后盘成小髻,俨然是贪狼贵族的发饰。牢门外忽然传来响动,男人缓缓睁开眼,那一瞬间眼中射出精光,不过很快他又闭上眼,动也不动地继续靠着墙,唇边却浮起一丝讥讽的笑。
“大殿下,王上他来看您了。”典狱官将牢门打开,对男人道。
穆九走进牢房,便让典狱官退下,他身后跟进来一个侍卫,侍卫手中捧着一个四方的木盒,恭恭敬敬放在大王子面前,为他打开盒盖。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大王子猛地睁开眼,看着锦盒中死不瞑目的人头,突然恶狠狠地瞪向穆九。
“乌维**!你这个血统不纯的下贱杂种!!竟敢残杀兄长!”
那锦盒内装着的恰恰是二王子的头颅,二王子与大王子一母同胞,看到自己嫡亲的兄弟被杀,大王子一时间竟有些失控,再也维持不住淡定。
穆九负手立在大王子面前,眼睛漠然地垂着,似乎只是在看一条吠叫不止的疯狗,他淡淡道:“大哥,夏人有句话,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也只是将当年你们对我做的事原数奉还。如今二哥已死,你想等的援兵只怕也等不到了,看在兄弟一场,你还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大王子知道,这回他连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望着面前这从小就不喜的异母弟弟,他近乎是咬牙切齿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父王当初就不该让你生下来!你和你那个疯子母亲一样,是贪狼的灾祸!你将我和老二杀了,贪狼的八大贵族部不会放过你!”
穆九任凭大王子叫嚣,听着那早已经习惯的恶毒诅咒和辱骂,竟也没有生气,直等大王子骂累了,他才重新开口,“今日我来,也只是告诉你二哥的死讯。毕竟……”说到这里,穆九顿了顿,那一直没有什么波澜的眼底似乎也被这天牢中的阴冷黑暗笼罩,“毕竟,无尽的等待,才是最折磨人的。”
这样一句感叹,落到大王子耳中,却是成了刻意的讽刺和炫耀,大王子向前一扑,似是要将穆九生吞活剥,可是他手脚皆束缚铁链,仅挪了半步便动弹不得,只好双眼发红地瞪着穆九即将离开的背影,觉得就算伤不到他,也非要恶心恶心他,于是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乌维**!你以为你很了不起么!你和那疯女人弄得那什么君王阵,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最后的结果应该是一兵不出就能拿下整个大夏江山吧!”
穆九背脊一僵,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居高临下看着大王子,目光前所未有的严厉。
大王子恶劣地笑起来,对着穆九啐了一口,“不愧是夏人的杂种,满肚子阴谋诡计。你与那大夏将军的儿子勾搭成奸,想借他之手,扶他上位,等他对你百依百顺,还不是任你操控?夏人不知不觉间换了主人,哪里知道你竟是贪狼的王子。可惜啊,好好的算盘,到了最后一步落空,却被那小将军发现了。如今你算计来算计去,杀父弑兄,也不过是得了半块江山,真替你累得慌。你可知,那小将军到底是如何发现的?恐怕你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吧?”
“是你们?是你们动了手脚……”穆九去而复返,一步步逼近大王子,那双幽黑的眼睛直望过来,声音愈发轻缓,“你们做了什么?”
大王子最讨厌的就是这人那副高深莫测,总是泰然自若的样子,让人觉得在他面前,好像所有人都是傻子,是任他磋磨的棋子,因而见穆九脸色变了,他觉得分外解恨。
“呵呵,你想知道?我凭什么……”
然而大王子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蹦出来,就被穆九卡住了咽喉。
“你们做了什么?”
穆九还是面无表情,只是那目光第一次让大王子觉得害怕。他和他近在咫尺,几乎能嗅到他身上浓浓的杀意,那扼住他脖子的手好像冰冷的铁钳,只要微微一用力就会将他脑袋掐下来。
“你如果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见大王子咬牙不语,穆九微侧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大王子瞳孔微缩,终于说出实情;“我,我让人给那小将军通消息,帮他找到当年给穆寅看病的大夫,又在那里,安排了知道旧事的宫女……”
穆九的手终于松开,大王子匍匐在地猛烈地咳嗽,好不容易才顺过气,却又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你真应该看看那小将军知道你不是穆寅儿子时的表情,哈哈,从小当做恩公的人,甚至还做过那等媾和之事……哈哈哈,他得多伤心?恐怕是真的对你动了心吧,也真是瞎了眼……”
大王子还在讥讽,可是穆九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王上?您可是要回去?”
跟随的侍卫见他们的新王上神情恍惚,半天都没说话,也没有动,小心上前询问。
原来是这样知道的。
原来是那个时候,才知道的……
侍卫吓了一跳,因为他们的王上终于有了反应,却是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笑。那笑容好像一泓春泉,将王上身上的寒冰一点点融化,直溢到明亮的眼眸里。
“他骗了我。”穆九喃喃自语,怔忪失笑,“我被他骗了……”
侍卫更加好奇,怎么王上被人骗了,还会如此高兴,相传王上母妃有疯病,他们王上该不会也继承了这疯病吧?
穆九离开了天牢,一步一步走出廷尉狱,在他身后,黑暗的囹圄被遗落,他只朝着那被光照射着的地方行去,等到终于站在碧落苍穹下,向南而望,他自袖中取出一串白璧无瑕的串珠,温凉的触感自掌心传遍全身,好像轻握住那人的手腕。
他竟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救赎。
第113章
阳春三月的江水,推着暖意流过山川平原,也将勃勃生机的帷幕拉开。在数以万计的翘首期待中,大夏的百姓终于等到了他们陵少将军娶亲这一天。
江东袁家的喜船已于半月前出发,逆滔滔江水而上,日落前便能抵达衡芜码头。
别人家嫁女儿都是十里红妆,袁公的爱女出嫁,却是带着浩浩荡荡百里船队,由袁家二公子送亲,水军大都督徐光亲率水军八千压阵护送。
这一路行过来,送亲船队可谓是高调至极,每经过一处城郭码头,便有百姓倾巢出动于岸边围观,袁家水军在船上齐声高呼:“江东袁氏船队在此,都督为我家小姐添妆!”于是便有船只靠岸,袁家小姐陪嫁的大小管事,随后带着几队水兵登岸,在当地采买各种珍惜药材珠宝绫罗,声称为袁家小姐添嫁妆。
每到一处,袁家水军都是空手上岸,再回到船上时,却是抬着数百木箱,每个箱子都要由两人合力才能抬起。
这么大的阵仗,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然而好像是故意为了互相攀比谁的动静更大,陵家这边的接亲队伍竟也毫不逊色,早早便于岸边张起红绸彩灯,并安排乐队吹拉弹奏,甚至找来许多七八岁的小儿做散财童子,梳着双包头,沿街向路人播撒铜钱,一边撒一边高唱:“袁陵联盟,佳偶天成!”
半个多月下来,这声势几乎要把半条长江炸开花,婚事的消息想不传到洛阳城都难。
贪狼王廷早就对此事做过讨论,有人认为大夏此举别有用意,只怕有假借婚事暗自图谋的嫌疑,提议在近期向岸边各郡县增派军力,以防有变。然而也有人认为袁家与陵家联姻,弄出这么大动静,只是故意做给他们看,就是想让贪狼军忌惮,以后不敢轻易挥师南下,其实不过是虚张声势,如今新王刚刚即位,大王子和二王子余党未灭,中原局势不稳,还是要将兵力集中,不可分散。
两派人争论不休,好几次差点直接在朝会上打起来,却没有人注意到,坐在上首的新王神色莫辨,他似乎在看着下面的人,然而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那些人身上,而是好像穿透重重宫墙,怔怔地出神。
“镇南将军的儿子要娶亲了……”在婚期三天前,当主张向南増兵的与主张按兵不动的两方再次吹胡子瞪眼,争辩得脸红脖子粗,一直未对此表态的年轻贪狼王终于开口了。
不管是秉持着哪方态度,在贪狼王开口的那一瞬,所有人都没了音,恭敬站回原位,等着王上最后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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