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里泛黄的画面渐渐清晰,他记得,记得莱戈拉斯抚摸过的画像,记得莱戈拉斯怅然的语调,记得……那一年拂袖而去,就此失去了所有……
瑟兰迪尔伸出手,碰触那斑驳的墙体,指尖顺着背影的轮廓一点点游移,"是你……"
他苍蓝色的眼眸平淡无光,精致的面庞亦没有一丝波澜,似乎看到的是再普通不过的画面,似乎这一切并不足以让他惊喜或悲伤。
只是他转身的那一刻,几乎跌倒。
丑家伙极致狰狞的面容和莱戈拉斯神赐的样貌,美与丑的极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心脏疯狂跳动,有个声音在他的心头狂叫,尖锐刺耳,他花了很长时间意识到那是什么,"你没有认出他来……你没有……你没有……"
他不得不扶住墙面稳定自己的身躯,不得不大口吞咽着空气以缓解心头的窒息,"莱戈……拉斯……"
瑟兰迪尔强迫自己将视线自墙面挪开,却不期然的落在那张单薄的床上。
石头砌成的床,粗糙棉布床单,床单之上,依然是他的背影。
同受到了蛊惑,他伸出手轻轻抚摸那道背影,肩头的位置上,有一小块水渍,潮湿,冰冷。
恍惚间,瑟兰迪尔似乎看到丑家伙蜷缩四肢躺在这些线条构成的背影之中,幻想着自己贴着父亲的脊背,幻想着自己依旧得到父亲的庇护和关爱,幻想着他从未离去……
似乎能清晰的看到他的泪水缓缓的溢出眼眶,划过疤痕斑驳的面颊,一点一滴的落在这虚无的背影之上。
在他微笑着夸赞塞洛斯塔的剑术有所进步的时候,在他温和的替塞洛斯塔编织战士发辫的时候,在他用父亲的身份一次次包庇纵容塞洛斯塔放肆行径的时候,在他为塞洛斯塔的失踪而黯然神伤的时候……他的莱戈拉斯,一夜一夜,流下心碎的泪水,为他从未得到过的关爱,为他此刻面目全非的模样,为他不得不以卑微的身份屈辱的活着,为他不得不旁观他的父亲将爱毫无保留的交付给另一个孩子。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面颊上的血色在须弥之间尽褪。他倒下,腿脚全然无力,不能动弹,也不愿动弹。
筋疲力尽,奇异的梦魇感笼罩下来。想要说服自己这是场梦境,等到醒来,所有的荒诞不经都会争先恐后的消失。
尽管他知道,这是真的。
心脏的每一寸都蠢蠢欲动的疼痛起来,这疼痛是毀灭性的,那一瞬间,他似乎觉得自己再次经历了死亡。
死于自责和懊悔。
泪水划过眼角。
又粘稠又沉重。
滚落。
压抑的呻吟声浸满了血与泪的咸腥,挣扎着自肺腑深处挤压而出,血淋淋的回荡在低矮压抑的空间里。
丑家伙将塞洛芬的回信交给瑟兰迪尔,虽然疑惑不解,却没有开口问询。
瑟兰迪尔拆开信,一目十行,随即将它们扔进火炉。
"你说你找到了家人?"瑟兰迪尔淡淡的开口。
"是。"丑家伙还没有从这封耗费了他一整个下午的信件就此消失的震惊中回过神来,懵懵懂懂的答道。
"他们在哪儿?"瑟兰迪尔背对着他,慢慢的将酒壶中的多卫宁斟入酒杯。那如血一般醇浓的红色琼浆自瓶口潺潺而下,细密醇和的香气便蜿蜒开来,闻者欲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