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如令转过头,看着妈妈,说:“嗯,一个学妹。给我送水呢,怎么样,你女儿受欢迎吧?”她扬了扬手里的水瓶,一脸不正经地说。
“少贫!”妈妈刮了刮靳如令的鼻子,说,“走吧,我们回家了。”靳如令点了点头,站起身,揽住妈妈的肩膀,没和素小秋打一声招呼,大步向前走去。
她身材好,双腿修长,穿着黑色的学士袍,看上去十分合身,不像有些,如同套了个黑色垃圾袋。
素小秋呆站了很久,头发被阳光晒得发烫,她想,自己那么瘦,以后穿学士袍的时候,会不会没有靳如令好看?她又想,靳如令毕业,自己给她送水,等到两年后,自己毕业了,靳如令还会不会来看她呢?会不会带着她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站在校门口朝她挥手,她的未来,会不会有她参与的一部分?
乱七八糟想了很多,素小秋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哭了,周围毕业的学长学姐,看着这个瘦弱的姑娘站在操场,如同被心爱的人抛弃,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痕。
其实她一开始就该知道,那个女人从逗她的那一刻起,就只是因为平淡生活里的好奇,而靳如令,绝不是一个注定平凡的人,而无论是平凡的,还是不平凡的生活,靳如令都不曾真正地融入其中,她遥远得如同天边的星辰,而她是注定抛弃她的。
靳如令,从头到尾都是个恶劣的人,恶劣但不可恨的人。不,她有时候也可恨,素小秋想。
靳如令的成绩在财经系是拖车尾的,但她十分聪明,一毕业就被一家跨国公司录取,整天开会,写材料,算账,还要准备出国进修,靳如令觉得心脏被密集的事物挤压着,快要喘不过气。
她还在电脑上写着,身边的同事端着茶不屑:“你还有空**这么无聊的事?什么梦想,都是小孩子的事情,你别幼稚了,真以为能火?你写这些叫人看不懂的东西做什么?还不如写写大热的玄幻啊,修真什么的,说不定还能被改编成电视剧,你说是吧,大作家?!”她调笑的声音尤为的刺耳。
靳如令突然特别怀念那个一敷面膜就爱狂笑的金泰,她总是拍着她的肩膀说:“如令啊!你太有才华了!我相信你可以成为著名的作家!就算没有,我也永远是你的忠实读者,哈哈哈!”她应该回老家了吧,那个傻大妞,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了。
靳如令笑着,伸了个懒腰,窗外夜色深沉,她终于也和来来往往、疲于奔波的人群没什么两样了,变成了那车水马龙中最平庸的一点火星。
没有了年少的张狂,梦想的冲动,她突然很害怕,她没有自己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失去了一切的她,突然想起了素小秋的脸。
溺水的人,总是渴望抓住些什么,哪怕那是曾经,她不屑一顾的一根稻草。
给素小秋打过电话,靳如令开着车来到了久违的校门口,还是没变啊,连门卫都是熟脸,素小秋站在校门口,兴奋地朝她挥手,靳如令湮灭了手中的烟头,打开车门走下车,来到了素小秋面前。
她还是那么美颜,淡妆精致,身形修长,她还是那么瘦弱,大大的眼睛,如同一只容易受惊的小动物。
靳如令抬起右手,笑容灿烂:“嘿!”朝思暮想的容颜,素小秋感觉自己的喉头被酸涩的东西哽住,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揉了揉眼睛,递给靳如令一块粉色的垂布,靳如令接过,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素小秋笑着说:“你不是想当作家吗?咱们学理科的,垂布是灰色的,学文的才是粉色的,我给你买了一条,送给你。”
靳如令愣了愣,她舒展了眼角,露出了一个素小秋从未见过的,最美的微笑。“傻瓜……”
靳如令开着车,将素小秋带到了一栋离校外不远的公寓,她拉着她,飞快地跑到三楼,打开房门,扑鼻的薰衣草香,房间里整洁**净,采光很好,装潢典雅,靳如令把一串钥匙丢给素小秋,素小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靳如令。
靳如令靠在门框上,笑着说:“你可不要像我一样,快要毕业了还得上重修,给你找这个地方,是为了让你清静一点,好好学习知道吗?还有我来的时候,得有睡觉的地方吧?”还未等她说完,素小秋扑到了她身上。
这是她第一次,缠绵主动地吻,靳如令感觉自己快要窒息,胸口却被填得满满的,这一刻她才明白,是小秋救了溺水的她,小秋不是稻草,而是空气。
第3章烟火决定死掉
靳如令在公司更加精**,同事形容她是打了鸡血,业绩不断提高,职位也越来越高,而且,她也把发在了网上。
那是因为某个夜晚,靳如令躺在公寓三楼,小秋玩着她的头发,说:“你的写得真好,不考虑发在网上吗?”
“你又偷看我电脑了。”靳如令闭着眼说,她脱下了高跟鞋,修长的双腿摆在床上,素小秋咽了口唾沫,揉着她的太阳穴说:“你那篇的女主角,是我吗?我感觉有点像我。”靳如令轻笑了一声,说:“我的女主角是只耗子,你是耗子吗?”素小秋滚了一圈,两只手放在脸颊边,一本正经地装起耗子。“吱吱吱……”
还真的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觉得她像。
靳如令眯起眼睛,眸色深了几分,她扑到她身上,黑发相缠。
“你要是耗子,我就只好当猫了,送上门的美餐,不要白不要……”
“……”
那一晚后,靳如令开始把放在网上,本来没想过会有人看,可是第一个读者出现后,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某一个深秋,靳如令飞奔回公寓,脱下围巾,一把抱起正在做饭的素小秋。
“啊!靳如令,你做什么?!”素小秋被她搂住腰,在空中转了好几圈,靳如令把头埋在她肩膀上,轻快地笑了起来。
她听过她最慵懒,最妩媚的笑,却没听过她这样,如同孩子一般的笑,靳如令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素小秋发现,也许这才是她。
如同一个孩子一般,纯洁而明媚。
靳如令的出版了。《吹进春日的雪》
特别矫情的名字,素小秋看了一遍又一遍,只因为,封面上的那句话——送给每个人生命里的小秋。
靳如令辞职了,窝在两人的公寓里写作,穿着松松垮垮的白T,头发随意挽成毛髻,坐在电脑前,喝着素小秋泡的咖啡。
靳如令从未这样自在过。
素小秋毕业后,也找了一家普通的公司工作,她没有靳如令聪明,也没有她有才华,却比她努力,守规矩,也很受老板的喜爱,每天繁忙的工作后,回到家,靳如令会舒展着双臂,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她就端着咖啡,靠在她身边,看她在电脑上敲字。
天气好,连五百年一遇的流星都被两人看到了,两人站在阳台上,十指紧扣,靳如令摆着手,一脸豪迈:“等我出名了,那一片,还有那一片的房产,我全部买下来,给老婆你开店。”素小秋托着下巴,笑得恬静:“好啊,我全部拿来开包子店。”“行啊,那我就是包子店的老板娘了,不错不错,有远见有远见。”
“喂,流星啊,许个愿吧。”
两个人的笑声,好像要把天边的银河点亮,那是素小秋生命里最平和,最幸福的几年,也是她日后,深夜里辗转难眠的源头。
靳如令的接连出版,也接连收获好评,她和素小秋,也由公寓,搬到了半山别墅。
不知道是因为念旧,还是别的,靳如令还是只爱喝那栋小公寓楼下,便利商店里卖的咖啡,她记得以前两个人挤在不算宽敞的屋子里,素小秋穿着围裙做早饭,闲暇间帮她煮一杯咖啡,是慢慢地煮,可可的香味充斥着整个房间,连窗外的朝阳都变得更加讨喜。
因为她这奇怪的癖好,素小秋便经常开车到公寓这边来,买咖啡,有时候驻足停留,抬起头看,她和靳如令曾经租住的三楼,阳台上堆满了杂物,挂满了衣服,不知道这家人夜晚会不会在阳台上乘凉,会不会看见同样的灯火。
只是不会看见同一片星空了,五百年一遇的流星,可惜的是,素小秋没有来得及许愿。
过了年,就是靳如令三十岁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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