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公去世了……”宁式微说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顾月庭沉默了瞬间,深吸了一口气,“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宁式微坐在顾月庭的摩托车后座上,风呼啸着从耳边穿梭而过,吹的膝盖发麻,鼻子更是没了知觉。宁式微很喜欢这种感觉,忘了一切才好,忘了一切才不会痛苦。
大约四十多分钟后,顾月庭的摩托车停在了县城周边一个小村子旁边的山脚下。
“走吧,上山去。”顾月庭看着宁式微,语气里满是柔和。
宁式微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高跟靴子,有点迟疑。
“没事儿,累了我背你。”顾月庭淡淡地说着,牵住了宁式微的手。
宁式微不再说什么,被顾月庭牵着往山上走。因为是快过年的时间,来爬山的人也没有很多。山上的树木都褪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没什么好的景色,也许这本身就是另外一种景色吧。
虽然山很矮,宁式微爬到一半的时候,脚已经很疼了。宁式微难以忍受,拉着顾月庭的手,脚步慢了下来。顾月庭要背她,宁式微却执意不肯,就坐在石头上歇了一会儿,再继续往上爬。
山顶有一座小小的寺院,院前是一个小广场,只有一个大爷和一个大妈在那儿坐着歇息,看来他们爬山是锻炼身体的。
顾月庭拉着宁式微在石凳上坐下来,俯瞰整个县城的风光。冬天的晴天,居然有些雾气茫茫,山里和山外的景色也有很大的差异。
“我没有爸爸,没有妈妈,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去世了。我从小跟着叔叔婶婶一起长大,所以……”顾月庭点了一根烟,打破了沉默。
宁式微只是听着,没有看顾月庭,也没有答话。
“所以……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好好活下去……”
顾月庭一根烟抽完,宁式微的脚也好很多了。“走吧,进去上柱香。”
宁式微跟在顾月庭后面走了进去,寺院里的钟磬声,好像声声都打到了宁式微的心里,那么直接,那么心痛的感觉。
跪在佛像面前,宁式微的眼泪又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顾月庭也在宁式微旁边跪了下来,磕头叩拜。
要许个什么愿呢?宁式微也不知道,也许本身就不信佛吧,也许真的没什么愿望吧。如果说有,那么此刻,宁式微最大的心愿就是,她身边的人都能好好地活着,别离开,别出什么意外。这样,就足够了。
跪在佛祖面前,在这样一个虔诚地环境里,被浓浓的檀香包围着,人心里面的恨意也会被淡化。如果一直生活在此刻的状态,宁式微也许应该忘掉他,忘掉林浅予,而不是……
“姑娘要不要求支签呢?看你脸色不大好……”宁式微跪拜的时候,有一个穿着僧袍的人过来问她。
宁式微犹豫了一下,“不用了,谢谢。”
如果未来的事情,我们可以预测而无法改变,便会像是在等待这些事情的到来一样,每日处于期待之中,是不是很不好?如果我没有能力改变,我情愿不知道,给我一个未知的结果去做梦,而不是一个已知的结果去等待。所以,何必预测。
宁式微起身出来的时候,顾月庭已经在门口等她了,同样是心事沉重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在寺院里面到处看看。
来寺庙里参拜的善男信女们,多半有事所求,加上过年的气氛,似笑非笑的面部表情竟是那么的千篇一律。不同气氛融合在一起的时候,好多看似简单的东西就显得很复杂,很多看似复杂的东西却又显得很简单。谜一样,不可捉摸,雾一样,无法参破。
“我们出去吧,这里面有点压抑。”宁式微头也没转,更没有看向顾月庭。
“嗯。”
出了寺院,外面没有香烟缭绕,显得格外宽阔,山脚下的那个小村庄也能够看的很清晰。宁式微心里想着事情,对着这个小村庄发了呆,也并没有真的在看什么。
“我就是这个村子里的。”顾月庭看宁式微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小村子,开始给她介绍,“这个村子的名字叫下原村,不是很大,但很好玩。我从小在这个村子里面长大的,村子里有一个很大的池塘,每逢夏天该种秧苗的时候,都会从县里最大的水库放水进来。
那个时候啊,池塘里的水很清,但是也很深。基本每个家长都会一遍一遍地告诫小孩子不准到河里去洗澡,可是我们才不听呢,趁大人去地里干活的时候,一大群小孩子就偷偷地跑到河里洗澡,一起去抓鱼、抓龙虾还有河蚌,比赛看谁抓的多。路上若有经过的大人看到了,就会到秧田里告诉我们的家长,家长们就会来到池塘边又喊又骂。
我记得有一次,刚放完水,水又深又冷,婶婶就严厉警告我和弟弟——弟弟是婶婶的亲儿子,婶婶就他一个孩子——不准下去,结果我们俩都不听话,偷偷去了,婶婶回来拿凳子的时候,路过池塘边看见了我们俩,拿起石头就往池塘里砸。
我和弟弟一看这架势,就赶紧上岸了,婶婶就过来追我们,然后我们俩连衣服都来不及穿,一下子被婶婶追了大半个村子。最后实在不想跑了,停下来穿衣服,就被婶婶追上了,本以为会有一顿恶揍,结果婶婶连骂都没骂,让我们赶紧回家,给我们切西瓜吃……”
宁式微在小县城里长大,莫说没有去过池塘里洗澡,就是出去找个池塘也没那么容易,所以听到顾月庭的小时候的趣事儿,想象着两个小孩子光着屁股满村儿跑,忍不住笑了出来。
宁式微又感慨自己的童年怎么就没有这么丰富多彩,只有作业、习题和课外书相伴。想起课外书,又想起了外公,宁式微心里又是一阵翻腾。外公走了十多天了,找到外婆了吗?他们在那边还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