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卫之前为了解凤璋的毒已经搜过一次,这次算是轻车熟路,效率更高。只可惜有几味时令药材需要等,一时送不过来。
药材全部搜齐需要半年时间,石榴说,谢归两三年内不会有事,凤璋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所以你就这么和你家主上说的?”
停风轩里,谢归斟了一碗莽山雪,似笑非笑地看着石榴。
石榴瞪他一眼,“谢公子,我可是为你着想!”
谢归摇摇头,“我若是继续待在京城里,他总有一天会发现。你可想过那时候的下场?”
石榴轻抽一口凉气,默不作声。
第二碗莽山雪入喉时,石榴开口了:
“如果继续待在京城里,药性会在半年内开始慢慢发作。如果再往南边走,物候适宜,毒性会延缓发作……”
谢归点头,“看来我是必须找个借口,暂时离开京城。”
石榴给凤璋的答复,只是毒性完全发作的时间。凤璋中了毒,好几年才显出端倪,谢归却只有几个月,说明先帝给的药量非常大。
毒性一旦开始发作,谢归会变得反应迟缓,动作僵硬,到最后完全丧失思考能力,如同三岁稚童,完全不能离人伺候。就算还没完全发作,他的动作也时常失控,偶尔莫名其妙发呆。
以谢归的脾性,怎么可能让凤璋看见自己这么难堪的样子。
秦九蔫蔫地蹲在边上,多了句嘴:“可是公子,主上怎么可能放你走?一朝之相,哪能离开朝廷啊?”
谢归微笑,“所以我才得想个办法,让他把我贬出去。”
秦九像看傻子似的看他。
“我是不是记错了,当年一门心思要封侯拜相的人,到底是谁啊?”
谢归不理会他的挖苦,而是望向窗外。
“听说,谢栩最近很不老实?”
秦九一愣,“小八听到了消息,他曾经醉酒说过家中有人身份不明,搞不好要让异族乱了朝纲……嘶,公子,你疯了吧?”
谢归浅笑,“这个时候,我偏偏需要他的怨气。你去跟小八说一声,谢栩要说什么随他去,尤其是关于我的身世,更要让他使劲说。”
秦九和石榴都吓一跳,尤其是秦九,当即蹦起来,不可置信地道:“公子你真疯了?别人不知道你的身世,他还不知道?要是再拉出个谢夫人作证,难道还能把你的身世说得清清白白?”
谢归眼神微冷,“所以我只需要他的碎嘴,还有他散布出去的街巷传闻。我出生时,父亲已经把所有人都解决了,一个都没留。没人找得到证据,我才能顺利离开京城。”
秦九是掌管刑狱的,可他听见谢归这么形容谢雍,也不由得一阵寒颤。
一个酷吏打打杀杀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儒雅平和之人,居然也做过这么心狠手辣的事情。
秦九的心思都写在脸上,谢归微叹,“也不能怪父亲。他如果不心狠,现在被谢栩牵连倒霉的,只会是整个谢家。到时候墙倒众人推,就难以收拾了。”
谢归又想起八岁时听见的话。
那句话将他的路扭向一个无以转圜的方向。自从那晚开始,他就没有了退路。
就如现在,如果忍受不了暂时的别离,那最后的苦果只会由他们咽下。
“去告诉小八,随谢栩怎么说,说得越离谱越好。”
“……是。”
——
三月之末,将近清明时节,京中关于谢相身世的传闻愈演愈烈。
有说他是谢雍抱来的,不是亲生子,可父子俩又十分相像;有说是谢雍和宗室公主的私生子,可左右都对不上几个公主的年龄,便没有人纠缠这一点;也有说谢归是先帝的私生子,交由谢雍抚养,但将谢归和凤璋对照一看,见过二者的人都纷纷摇头。
如此一来,谢归身世的猜疑,全都落在了他的生母身上。
据说谢相的生母是私自外出游玩的异族公主。当年与云游北疆的谢雍遇上,两人日久生情,遂有了谢归。
众说纷纭,唯有知情人清楚,这话半真半假。
谢归生母是耶律颜不假,但与谢雍遇到,实属意外。若非谢雍出手相救,耶律颜已经悄然死在了燕地的深夜中。
事情传得越来越凶,到最后京中人人都能说上两句。
朝臣们一看就知,这是谁针对谢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