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宣过来的。”沛寧不落痕迹地离开唐雨霖并不强迫的怀抱,再从床上下来,披上了外衣,有些欲言又止,“你也一起过来吧。”
酒气缭绕之下的沛寧脸上还有没能及时褪下的嫣红,显得异常妩媚动人,候着的李公子本已经等的不耐烦了,一见伊人千呼万唤始出来,侍儿扶起娇无力的样子,便觉得没有白等,只是旁边跟着的驸马爷,身上怎么看都有一种不合的电流直指他。
这可是个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公主往怀里拉的人物啊,李公子不敢小觑了,遂不再多看,拱手作礼道:“公主殿下千岁!李某一听到宣召便急切赶来,不知公主所为何事?”
“之前本宫让你调查的事怎么样了?”沛寧问李公子,眼里却是看着唐雨霖的。
李公子也看了看唐雨霖,大概在想现在说合适不合适:“是...公主要臣查的君南辞,在峤州[狐妖之乱]后偕同师傅景兆蘋,被赶出峤州,一时未能寻得踪迹,下官派各路人马搜之,近日方知她在锦城被一酒馆老板收留,与一名唤宋期雪的绝世美女走得很近,而且...”
把乐絮楼的事情又解释了一番,唐雨霖的眉头已经锁地很紧:“没想到我离开后,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也不知道南辞现在过得怎么样...”
“那酒馆地址有吗?”沛寧无视了唐雨霖的碎碎念,去问李公子。
李公子奉上一张羊皮纸。
沛寧点点头,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李公子走了两步,忽又回头道:“净唯公主才走不久,公主就深闺饮酒,看来是很愁字当头,下官听闻安乐江畔明日有一泛舟会,下官斗胆邀公主同去散心,不知公主可愿赏脸?”
脱线的唐雨霖猛然看向沛寧,而一直专注望她的沛寧也被她这一反应惊到。
不过还是收敛了情绪,朝李公子礼貌地笑道:“可以。”
李公子受宠若惊,甫一离开,唐雨霖才缓慢开口:“你又不喜欢,答应他做什么?”
“这位李公子,身世清白,为人儒雅,谦逊有礼,而且家中尚未许配人家。上次斗诗会上你也听到,他其实仰慕我许久,实在是难觅的良人......”沛寧不去看唐雨霖,“你也知一开始我躲婚,找寻的就是这样的标准,原来并不是没有这种人,是时候未到现在当是缘分来了...”
“他那是发的酒疯!”提起斗诗会唐雨霖就来气,“那帮围着你的莺莺燕燕哪一个不是口口声声说着仰慕你,谁知道说的真的假的,要我看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看唐雨霖这样激动,沛寧还是有一点小开心的,不过还是故作深沉:“常人不都说酒后吐真言么...再说女大当嫁,净唯替我摆平了和亲的事情,胡机劳也除了,你...也没有必要再留在我身边,可以安心去找你的君南辞了。女大当嫁,难得有人愿意娶我,以后年纪大了...”
“沛寧!”唐雨霖再也装不下去,双臂牢牢将沛寧捆住,熠熠生辉的眸子直瞪着她的眼睛,“为什么要这样自卑,你是公主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要什么不是手到擒来,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姿态放得这样低?!”
“你...”沛寧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手臂也被掐的生疼,这样霸道的唐雨霖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反应,怎么样都难以忽视那份在乎,“难道不是吗?如果不是公主的身份,还有谁会愿意娶我这样的女人,自私,冷漠,恶毒,狭隘,偏激,而且还是[为别人流过孩子的女人]......”沛寧没有再说下去,她其实很害怕唐雨霖心软,她不想她在因为内疚的理由留在自己身边,难道不是这样的吗?唐雨霖对她的所有温柔,都不过是因为内疚而已,但是自己总是自作多情,紧握着不愿意放手......
“我愿意!”终于,唐雨霖把这个看似坚强其实柔弱到感觉能捏碎的身体抱在了怀里,“沛寧,我愿意啊!”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这种缘分本来就不应该被辜负:“如果你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嫁给我。”
只能嫁给我....
唐雨霖抱的紧紧地,好像一松手,沛寧就会飞出去一样。
而沛寧一动不动,或者说,那双唐雨霖看不到的手悬浮在了半空中还是没能抚上她的背部:“那君南辞呢?君南辞怎么办?”
那个本以为能窒息的怀抱就这样被一句话轻易地击溃了。
唐雨霖才松开一点,沛寧就挣开了。
是啊,再怎么厉害的一见钟情,又怎么抵得过青梅竹马的情谊呢?更何况那人也只不过是因为内疚才这样对自己说罢了。
酿跄着往门口走去,沛寧只觉得头重脚轻,手撑着窗棂勉强稳住身体,一滴眼泪湿湿地落下,掉在干燥地面上。压在头上的王冠刹那间沉重无比。
那个轻柔的脚步声再一次近了,像是踩着她的心尖上,沛寧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软趴趴地下坠了,然后重新坠入那个迷恋已久的牢固怀抱里。
这一次,沛寧没能再逃脱。
这一次,唐雨霖也没有再演戏。
☆、喜庆梦成真
又是一度新年伊始,每到这个时候京城外就热闹非凡,一墙之隔的深宫却是听闻不到那外头景致的。
沛寧从乾清宫回来,远远地就听见笛声婉转从自己的寝宫飘远。
“此调低沉阴郁,许是驸马爷一日不见,对殿下思念悲切,音调才会动人至极吧。”并行的楚天阔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沛寧,又道,“公主驸马成亲以来人前人后相敬如宾恩爱非常,转瞬已是俩年过去,宫里宫外也一直传为佳话。要不是胡奸臣一事给殿下身子留下顽疾,那个孩子只怕也能初学些人话,给这深宫添一点人气。驸马爷不至于如此寂寞。”
言罢呈上手中圣旨作揖告别,曰无意叨扰夫妻相处。
沛寧静观楚天阔走远,再遣散了宫人,这才缓缓走进那个白衣清丽的身影。
唐雨霖的一曲也刚好毕了,放下精雕的长笛,悠长地叹一口气,举头望着躲进云层里的半个明月,都没有意识到沛寧的靠近。
直到那一声灵犀婉约的问话自备后响起:“想家了?”
“你不是说今晚不回来睡了么?”唐雨霖解下身上的裘皮大衣替沛寧披上,对于这一幕被撞到有些慌张,“我只是闲来无事随便吹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