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陶看了一眼雪清洛,她精致的锁骨露在外面,贴身衣物都还穿着。顾陶眉头微微皱起,但还是靠近了床,给雪清洛披上了衣服,“谢谢,谢谢……”雪清洛抬起脸,她生了一双银色的眸子,像是在银河里捞取的颜色,眼里泛着泪光,极其惹人怜爱。她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气质,可看久了便愈加觉得眉宇间自有一股妩媚,说不出的袅娜风流。“淡极始知花更艳”,说得便是这类美人罢。
“你,你叫雪清洛?”顾陶看着她的眸子,想起了从前那个为她挡住妖兵的女子。
“奴、奴家正是雪清洛……”她低声啜泣,顾陶和苏离权都还没怎么发育,不像雪清洛,才十五岁,已经出落得身姿婀娜。她们又穿着男人的衣服,没有打耳洞和上妆,说话也是粗声粗气的,故而张毕和雪清洛都以为她们是男子。
“公子还是快些走罢,你们……与我都是下等人,就莫要拖累你们了——”顾陶没有回答,只是将衣服递给她,雪清洛穿好衣服,走到张毕面前跪下:“张公子,请您莫要为难这两位,他们和我都是初来不懂事,请您不要计较,我……我一定好好服侍您……”
那张毕神色倨傲,颇为得意道:“算了,本公子花钱也是图个乐子,这两位快些出去,別误了我的时辰便好。至于你嘛……看来还欠些□□,若是伺候好我了,我自然不与这等鼠辈计较!”他一边说,眼神顺着雪清洛修长的脖颈,滑落到胸口处。顾陶眸色深沉,微微眯了眯眼睛,只是一瞬间,便抢过苏离权手中的剑,朝着张毕肋下三寸刺去,他浑身陡然僵硬了一下,便倒了下去。苏离权没想到顾陶会来这么一招,她在沙场见惯了死人,并不害怕,对于这种人,也说不上同情,只是顾陶下手如此准和狠,着实惊到了她。
她看着剑尖端血迹的深度,又探了探张毕的鼻息,愈发搞不懂顾陶要做甚么了。
雪清洛身子支撑不住,跌坐在地,很是惶恐,却尽力克制住自己不叫出声来。她看着顾陶,明明不过是个比她还小的少年,此时却丝毫不慌张,心下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来。
“公子,你们还是快些走罢,张毕与阮家是远亲,必不会轻易放过你们——”她并没有顾陶想象中的哭喊,反而在为她们着想,顾陶微微一笑道:“你不必害怕,只是连累长侠,被我拖累了,你还是先走罢!”
苏离权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道:“你如此小瞧我?我也是经历过沙场的人,这点小场面怎么镇得住我?”
“雪姑娘,你可愿意从这里出去?”
“这个……自然。只是……”雪清洛很是为难,顿了顿道:“只是出去并不一定是好事。卖笑迎客总好过坐吃山空。若非世道所迫,谁愿意沦落风尘?”被卖到这里来的人,多是生活所迫,家里实在缺钱,一名女子,要想在短时间内有钱,这里怕是最好的去处了。苏离权本想说出赎身之语,可她能救她一时,能救得了一世吗?再说她虽不在意名声,总要为苏府考虑,最近太子盯她可盯得很紧呢!若是揪住此事不放,定会让父亲难做。思及此,道:“我且去外面转转,你们有话还是快些说罢。”顾陶点头,便见苏离权出了门,将门合紧了。
顾陶转头,雪清洛如此,定不愿意受嗟来之食,若是往常,她是不愿意多管闲事的,只是她既然答应了那个女子,就不能放任雪清洛长留于此。
“雪姑娘,请容在下问个问题。”顾陶很是客气地说道。
“请问。”顾陶对她这风尘之人如此有礼,雪清洛也很是恭敬。
“那人适才应该没有亲到你罢?”
“这……”雪清洛脸皮薄,脸色微红,更添了几许妩媚之色,但见顾陶并无欺侮之意,便摇了摇头。顾陶走近了些,雪清洛看着她踮起了脚,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吻上了自己的唇,虽然只是轻轻一碰,雪清洛的脸却红了大半,“公子,你……”
顾陶往后走了退了两步,行了个礼,道:“姑娘如此妙人,自己进退维谷却仍能为我等着想,小生很是佩服。情不自禁就冒犯了,多请赎罪。”
雪清洛看着她,眉目间虽未完全长开,但自有一股潇洒俊气。看她谈吐剑术,也皆是不凡。最可贵的是,她与自己素不相识,就如此为她,实在不能不拨动她的心弦。
“听闻盛京规矩,女子若与人有了肌肤之亲,便是他的人了。小生冒犯姑娘,一定负责,且请随我出去,不然你一人在此,我实在放心不下。”
从未有人对雪清洛说过这样的话,她轻咬嘴唇,道:“可是我身处青楼,怕是会误了你……”
“我一无官爵在身,二不喜俗名拖累,姑娘不必为我担忧。”腰上的花花早已醒了过来,听到她这话,轻轻在她腰上咬了一口,顾陶微微吃痛,面上却不露半分。
“可是你若要为我赎身,怕也……”她见她一副小厮模样,她已为花魁,赎金怕是要不少黄金。
“赎金的事情,且请等上七日,七日后,我定将你赎出这青楼。”炼金之术不能频繁操作,炼金数额也有限定。人间有人间的货币制度,若她打乱了这一制度,怕是会引起不小的经济风波,到时候惹了天界的注意,那可就麻烦了。
雪清洛看着她的眼睛,满心欢喜只化为一句:“好,我信你。”
苏离权推门进来,见她俩有些奇怪,但也没有多问。“这个人还是快些处置罢,你虽没只刺入肋下三分,并未置他于死地,但若放着不管,他离死也没多远了。”顾陶见她观察如此细致,心中暗赞,点了张毕身上的两个穴道,道:“我已经点了他的穴道,明早才会解开这是治伤的药,你每日喂他服一粒,定期清理伤口,饭食还是照喂对了,找根绳子将他绑住,若是老鸨问起,便说张公子要在此连住七日。”她递给雪清洛一个白色瓶子,又将苏离权拉到一边道:“苏兄,借些银子,半月后还你。”苏离权二话不说,便拿出一叠银票,给了顾陶。顾陶啧啧嘴,道声谢便拿去给了雪清洛。“这些银票你先收着,我每日都会来,你不用害怕。”雪清洛点头,就要下跪道谢,顾陶赶紧止住了她,道:“你若跟了我,便不要动辄下跪,你和我,还有其他人,都是平等的。若再如此,我定要生气了!”她不悦道。
雪清洛道:“公子,清洛日后一定谨记。可否告知你的名字?”说了这许多话,雪清洛还不知道她叫甚么,顾陶道:“在下顾陶。回顾的顾,陶瓷的陶。”
“清洛记住了。”她低头道。
苏离权感觉自己完全被忽视,轻轻咳了两声,雪清洛回神,道:“还要多谢这位公子,敢问公子姓名?”
“长侠。”她的表字外人很少知道,说与她听也不是不可。
“多谢长侠公子。”雪清洛行了个礼,苏离权回礼。
“如此,我们就先离开了。”顾陶与苏离权将张毕移到床上,稍微收拾和布置了下,便回去了。日后几日,顾陶都单独一人偷偷潜进花满楼。
风吹过花满楼,将浓浓的脂粉气吹散开来,卷起落花,吹到了盛京阮府的屋顶上。阮媚在房中窝火,背后有人嗤笑了一声,那样的语气和力度,真是冷到人骨子里了。阮媚头皮有些发麻,却还是面带微笑,缓缓转过身,她看见一个清丽的少女走来,额前的发斜编成四股,头上只插着一支银点翠蝴蝶簪,眼里笑着,但却让人不寒而栗。此人正是颜氏大小姐颜曜灵,深受当朝太后喜爱,封了和硕公主——虽比不得云启帝亲生的嫡女固伦公主,但也仅次于她了。
“公主。”阮媚将右手放到腰下三寸的地方,行了个礼。颜曜灵道:“起来罢!”她在漆花凳子上坐下,随行的婢女将桌上的茶具换成缠枝梨花白瓷茶杯茶壶,为她沏上一杯清水。这清水,是去年下雪时梅花上的雪,她收了不少,又不喜茶叶,便随身备着些。
阮媚对她这番做派,不敢有微词,听到她说了声“坐”,才怯怯地坐下。
“走尸之事,已成了太子的把柄。你,对此就没有任何解释吗?”颜曜灵轻轻放下茶杯,那上位者的气魄却在不经意间显露。阮媚一向伶牙俐齿,此刻却有些口齿不清:“公、公主……是我不好……”她便说不出其他了。
“呵——可惜你空有一副好皮囊。”颜曜灵拨弄着头发,似乎要数清楚有几根,“那小丫头的事情,你便不想报仇了吗?”
“可是太子那边说不让我轻举妄动……那丫头又狡猾,身边还有颜安藏……”她说到这里,看了一眼颜曜灵的颜色并无不妥,才敢继续说下去:“那颜安藏一直护着那兄妹,我们的人实在寻不到机会。”
“颜——安藏?”她冷笑一声,眼里是无尽的冷漠,“听说那顾陶最近挺喜欢往青楼去,可颜安藏,身为道家之人,是进不得青楼的。还有,她与她的哥哥,是要去春月求师的罢”
阮媚道:“公主是说,在青楼动手?”
“那邪祟进了章华街,若是出事,你只说是邪祟所为,至于让何人做刀,那么些个下流的人,多的是弱点……你,知道该如何做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