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要诳我。若是瘟疫你们这帮老东西早就逃到天边了,哪有我得睹真容的机会?”
许久,他与这些佝偻老者争吵不休,简直要忘了时间。其间不止一位长辈要操起什么东西往他背上砸去——只因他的顽固。
肯尼斯知道,谋夺继子家产这种事处理不好,足以让任何人身败名裂,他还没傻到为他人作嫁衣裳。
然而架不住长辈的轮番轰炸,肯尼斯最终还是走进迪卢木多的房间——攥着写好的遗嘱。
家里的女仆似乎都到齐了,仿佛不担心传染般,包围在床边使劲哭哭啼啼。肯尼斯对此感到万分无奈,心说处于这种吵闹环境下的病人还真是可怜。挥手,喝退所有下人,他把遗嘱塞进口袋,走到床边。
“迪卢木多,你还好吧?”他轻柔的问道。
到底要干对不起人家的事,肯尼斯拿出了十二分的温柔和耐心。
“祖父…?”迷迷糊糊的迪卢木多呢喃道。
“我哪有那么老!啊不对……迪卢木多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肯尼斯握住他的手,用力捏了捏。
手心很烫,他在发热,额头上满是汗水。眉头皱得很紧,看上去有头痛的症状。床下的木桶里有未清理干净的秽物,应该是呕吐过。短短一夜之间就病成这样,倒是有些像登革热……肯尼斯皱着眉头想道。
迪卢木多小声啜泣起来。他拉着养父的手,不愿放开。
“爷爷我好难受。腿痛,头痛,全身哪里都痛……这间屋子糟糕得吓人,一会热,一会冷,你看我一直在打寒战…救我啊……”
“忍忍就过去了……”
肯尼斯伸手为他擦去泪水,手指擦过皮肤,迪卢木多立刻像小狗般发出呜咽声。
“好温暖……再多一点……”
于是肯尼斯干脆把两手都用上,用他宽大的手掌来抚摸迪卢木多的脸颊。
养子阖上眼睛,发出缱绻的叹息:“…很舒服…我一定要融化掉了……”
仿佛被雷劈中了般,肯尼斯猛地抽回手。他为内心的颤抖而惊惧不已。大概这种感觉还是有生以来头一次。为了转移自己的思考方向,他吞吞吐吐地问道:
“你、你知道自己染了什么病吗?最近有没有接见什么可疑的人?”
迪卢木多正为失去温暖的手掌而失望,但还是老实的回答:“我回了一趟索漠……算吗?”
听罢,肯尼斯的脸简直因愤怒而扭曲了。看来转移行动成绩斐然,一度混乱的大脑马上进入了高速谴责模式。他大声怒吼道:“迪卢木多!你居然敢违背我的禁令?!!!”
温热的手掌再次回到迪卢木多的双颊,不过这次是猛烈的拍上去。迪卢木多赫然惊醒,望着面前人,万分莫名。“父、父亲?”
“你还有脸叫我父亲?臭小子给我好好养病听见没!之后有你受的!——哼!”
全然忘了遗嘱为何物,肯尼斯愤然离去。曾经对迪卢木多的一丝心动就像拂过水面的风,消失在他的脑海,不再荡起涟漪。
然而坐在床上的养子,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脸颊。“那是……父亲?”他疑惑的说道。
也许爱情就是一瞬间的事。连本人都未能察觉地,一颗种子飘进了内心,生长在那一片渺小的、不起眼的倾慕里,凶狠的汲取着养分,正准备抽枝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