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
“忘记了?怎么会?这都能忘的?”
“我确实忘记了,不好意思。”
怎么不能忘,没有什么是忘不了的,他做甜点,不是本能,不是本能的东西,又怎么不可以忘记呢?
“我还有一个问题。”
他偏了偏头,“什么?”
“你说忘记了,是用脑子去忘记,还是用心?”
“……”
“你这些年,过的还好么?”她又扯开了话题,“那盆花,你在养花?”
“是的,养一些非时令的花。”
“非时令?你这算不算违背规律呢?”她笑起来,“春天开的花怎么活在冬天里?死了也不奇怪的。”
他倒愿意和她交谈这个话题,转过身,“好好照顾,也能活下来,如果给它们提供合适的温度合适的光照,充足的水分,即使在非时令的季节,也有活下去的希望。”
“是么?”
“理论上是这样的。”
“那……如果是人呢?”
人?他有些疑惑。
“如果是一个人,活在寒冷的地带,或者冬季的郊外,已经奄奄一息了,他有没有活下去的希望?”
“是生病?不能相提并论,不过好好照顾,也是一样的道理。”
“那如果他没有阳光,没有空气,没有水,没有你说的那些活下去的充足条件呢?”
“怎么会?是没有医疗条件么?”
“如果是他自己不要呢?”
他越来越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了,他不懂,也不敢懂,他还是问她,“阿谷小姐,你来找我,是不是要说什么?”
“你还记不记得,有个人叫顾夏阳的?”她终于切入正题。
他在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的时候,心上顿了顿,身体有些微颤,原来还是不能彻底释怀,不作反应。
他没有说话,沉默。
“你不会忘了吧,我觉得他那号混蛋应该挺令人印象深刻的。”
“记不记得,都无所谓。”他说得平静,好像真的这个人就和他无关了。
“无所谓?不行啊,你该恨他的,我今天是来和你分享喜悦的消息的。”
喜悦?他重新看了看她,其实真的是个可爱的女孩儿,无邪的脸。
只是她接下来说的话。
“我和你说,顾夏阳快死了,你信不信?”
他忽然觉得心跳落了一拍,但还算保持着平静,“阿谷小姐,还是喜欢开玩笑。”
“我为什么要开玩笑?”她这句话说的笃定,像块石,直坠进湖里,不会没有涟漪的。
“你应该高兴才对,我才见完他来的,你不知道,他现在那副样子,和死了也没什么差别,看也看不见,动也不动不了。”
他的眉头终于还是蹙了起来,看也看不见,动也动不了,为什么?
“像个废物一样,你看了一定觉得解恨。”
唐中岳才觉得她不像是在开玩笑,他已经不再那么无动于衷,胡子看了他脸上开始转变的情绪,觉得有趣,自己觉得有趣。
也觉得悲惘,谁都悲惘,其实更多的是欣慰,看见别人吃多了苦头,她也想见见苦尽甘来的模样的。
她那天去见了顾夏阳,再见这个人,是三年之后,三年里,她走遍了很多地方,看过冲破北疆的漫漫风雪,风雪里的山路,还是会有行人。撑起油纸伞走在江南的小巷,读了戴先生的丁香姑娘,看过所谓的大江东去浪淘尽,所谓的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她看过这些那些,然后把手里的粉末又撒在这里那里,直到她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一个有趣的事情,她在这场旅行里遇见了自己的爱情,莫名其妙,又妙不可言,所以她决定回来,她想告诉的第一个人,是顾夏阳,算显摆吧,她想显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