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花睡着了,他就和它道别,“菜花,明天见。”
菜花似乎也听的见,没有睁开眼,喉咙里唔咽了两声,也许也是道别。
于是他起了身就要走了,这么晚的时候已经没有回去的公交,他从照顾这片花圃开始就发现了这个问题,来这里的第一晚他没有发现,于是陪伴着温室里花草过了一晚,也不算无奈,不过他总不能一直守在这里,总要归家。
后来买了一辆自行车,他不会开车,也不想学,觉得自己蠢,学不会撞到别人就太糟糕了。骑自行车回家,其实也不错,尤其是夏天的晚上,迎着风骑,凉凉爽爽,还有一路的萤火,很惬意。
不过已经是冬天,不会惬意,而且现在有一个棘手的问题,他的盆栽比前面的篮子大的多,摆不下了,呆滞了一会儿,脑子里闪过一些点子。
单手骑,一只手拿?然后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一车两命就不好了,最后他找来了一根粗绳,仔仔细细把盆栽绑在了前头,觉得可行了,就上了路。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时候还是挺靠谱的。
然后回到家。
嘭……清脆。
盆栽摔烂了,绳子松了。
……
“……”
他下了车停靠在一边,然后在案发现场蹲下来,看见一地的破碎和泥土,这下好了,花死得透透的了。
蹙起眉,抿了抿唇,“实在是太糟糕了。”
“需要帮忙么?”
……
他顿了顿,脑子里也顿了顿。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然后他抬起头,对上一副笑脸,一个女孩儿。
女孩穿着橙灰色的大衣,背后的灯光也是橙色,很契合,一个笑的和灯光一样温暖的女孩儿。
一瞬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受,一瞬间,他想起了别的什么,然后那个念想又在心头被他泯灭。
后来他把半死不死的花重新用湿润的土壤装进新的盆栽里,没有要她帮忙,她就在一旁看着,打量他。
忙完那些,他把她招待进了屋。脱了外套和围巾,其实就不剩什么了,一个单薄的身影,还带着一丝外面的凉意未散,不过清瘦,也还算健康,她看见他这样子,觉得他这些年过得也许也没有太糟糕,还是欣慰的。
后来也毕竟温暖了许多,屋内没有什么暖气之类的,有一个碳炉,她不禁感慨,很原生态的生活。
她在餐桌边坐下,他给她泡了一杯姜茶。
“我爷爷大概睡着了,招呼不周,请多见谅。”
“你这样的开场,倒让我觉得我们未曾相识似的。”
“不好意思,只是你是客人,我就这样说,不要介意。”
其实还是疏远了,不离奇,他不自觉地疏远她,就像不自觉地疏远曾经,一个从曾经里踏来的人,他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去应对,怎么算正确,难免违背人心了。
“嗯……你这样,我好伤心啊。”她说伤心,就真的摆出了一副伤心的模样,支着脑袋可怜巴巴,她也知道他看得见了。
他有些为难,没有看她,抿了抿唇,“抱歉了,天色很晚了,如果你没有去处,就先在这里住下,我去给你收拾客房。”
说完,他就起了身。
“我饿了。”她打断他的行径。
他停下动作,“你要吃什么,我去拿。”
“我要吃甜点,你现在能不能做甜点给我吃。”
……
他没有说话,只是站着,她看着他停滞的身影,那个身影里,有了不明显,也不意外的惘然。
她继续说,“我要吃,‘我很好吃’,你还记得怎么做么?”
他背对着她,终于,还是闭了眼,终于还是戳到了那些,呼了一口气,不过也还是平静的,已经不会不平静了。
他说,“我已经没有再做过甜点了,已经忘记怎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