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我去了海外学习，为的就是研究出应对小顾患者体内病毒的抗体，本来太棘手，几乎没可能治愈的，但我就，不甘心呐。”

老来也不服输，他总说顾夏阳是自己找死不想活，他却偏偏不甘心这样大好的生命葬送在自己手里了的。

唐中岳对他，无疑是感激，是尊敬的。

“你也不必感谢我，老头我其实并没有研究出什么名堂来，白白喝了两年洋墨水，那都是什么饭菜呐，还是国内风水养人。”

也是奇怪的医生，习的生命科学，却信风水这样命理的东西。

“是他自己运气好，死了一次，总不该再死一次了。”

他后来说，顾夏阳昏迷过去，是脑内的海马区的神经细胞受到了外界刺激，渐渐从沉睡状态开始复苏，也许再过一些时间，他就该记得一些事情了。

他的意思是，顾夏阳，有可能要想起来了，会记起他，记起他和他的曾经，即使只有一点点，哪怕记不完全，可他终于会认识他，知道他是谁。

他叫他，唐唐。

他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如果你爱着的人，厮守着的人，始终不认识你，不知道你，又怎么会没有遗憾？

你陪他走过漫长岁月，而在他的感知里，只有一个人，终究要隔开一段最可悲的距离，像两边铁轨线，并着肩，又总相交不了的。

可他后来又说，顾夏阳现在还有一个比较严重的问题，海马区脉络膜裂受到曾经停滞过的毒素侵蚀，已经破坏了部分神经枢，也是阻碍记忆指令传达的生理因素，不是顾夏阳自己，就能做到修复的。

“需要进行一个手术，不过也不必太担心，成功率还是有保障的，没有什么危险性，只不过手术以后病人会进入一段大脑自我修复期，可能要经历比较长的一段时间，不过也不算久，一两个月，也可以通过仪器来预测。”

一两个月对于三年来说，确实不算久了。

“我能问一个问题么？”

他还有一个问题要问。

“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尽量解答你。”

“他的眼睛，有没有可能恢复？”

……

香港的天气，介于了一个奇怪的中间点，本来已经渐渐回暖，又开始要降温，不过它再怎么降，人心却总是温暖的了。

唐中岳带顾夏阳去见了夏何，他复明以来，还没有见过这位故人，顾夏阳为数不多的女性朋友，也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他记得她的声音，是有些多变的，可以婉转悦耳，也可以轻熟浅沉，她的模样，也大概和她的声音契合。

他猜得没有错，夏何是一个美得不惊心动魄，却独具淳韵的女子，酒吧里一道风景线，不过他又觉得，这样多络绎的人群，多数还是为了她的酒而来的，夏何调的酒，味道是余下眷恋的。

顾夏阳也会眷恋，所以最后一杯酒，他总嫌喝得太快了，像一点一点去品尝，去回味自己走过的生命。

再相见，夏何眼里是闪过惊异的，又渐渐了然的欣慰，后来她了解到顾夏阳的状况，了解到他们两个人的状况。

“你们两个人真是……想喝点什么？”她又看向顾夏阳，现在对这个人挺多情绪的，也许她该愧疚，当初对那样濒临绝望的人的态度，是会伤了他的心的吧，不过她没有愧疚，顾夏阳，自找的，但难免又要有那些避免不了的对一个在意的人的心疼了。

顾夏阳喝下的最后一杯酒，她给他调了最苦，现在想想，顾夏阳那时候的心，大概比酒要苦吧。

这个人……

“顾夏阳，要喝什么？”她问他，又自问自答，“知道了，老样子。”

夏何笑了起来，他没有见过这样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顾夏阳，低垂着眼，身体要偏向身边的人，像个依赖人的小孩子，好像还蛮可爱的是怎么回事？

她摇了摇头，和唐中岳打了声招呼就转身忙碌了去。

唐中岳摸了摸顾可爱的脑袋，“你还记得她么？”

“……”

他想了想，然后没头没脑了一句，淡淡地，“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

又摇摇头，似乎觉得不太好，认真地，“我开玩笑的，她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姐。”

“……”

顾夏阳不知道，有些人开起玩笑来挺冷的。

……

唐中岳还想见一个人，总要再见一见的，他总以为，既然放下了就不再见，但又想得更透彻，既然放下了，再见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