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我得想一想……再仔细地,好好儿地想一想……”
夏随锦功成身退
傍晚,江柳的舅舅匆匆赶来,将一屋子伺候的丫鬟赶出门。据说这位舅舅的医术很高明,是江老爷几封飞鸽传书催来的。
江柳有救了,他夏随锦呢?
太白湖上,烟雨楼台尽数掩去,船上不见虞芳,唯他一人风中雨中飘摇。
到了戌时,不见秋斐;等到亥时,雨中流火破空袭来,钉子一般扎进脚下的木板。
飞刀卷有纸条,夏随锦打开,见纸上寥寥几字:
仁王爷好手段
今夜失约,日后再会。
署名:秋斐
夏随锦扔了纸条,冷笑,看来江柳体内的毒有一样儿是秋斐下的。江柳死了,无辜的江岸顶罪,三子江畔尚幼,江家后继无人,且江老爷与江夫人离心,过不了多久,江家就会分崩离析。
秋斐的算盘打得极好,可惜漏算了他夏随锦。
“慕容山庄、薛家堡没了,江家得以幸存,看来……你很不好过。下一个,是不是千府山庄?”
都道画船听雨眠,只可惜夏随锦并无这个闲情逸致。枕在手臂上,万千思绪揪在脑中,难受得无法入睡。
如果……
他想,当年母妃打断他的腿,逼他远离朝堂,是因为他不是父皇的亲儿子么?
七岁那年,除夕贺岁,他看到太子哥哥一身黄衣锦袍站在父皇的身旁,新奇地问:“大哥,你这衣服好漂亮,我能穿一穿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当夜,他被母妃叫到寝殿前,纤纤素手放在他的小腿上。他尚在朦胧间,突然听到骨骼“嘣”断声,低头时才发现自己的腿以扭曲的弧度垂在地上,
然后才是难以忍受的疼痛
从始至终,母妃都低垂着脸,一声不吭……
至如今,当了瘸腿皇子、仁王爷二十多年,他竟才发现自己是个私生子?!
越是深思,越是惴惴不安,就连皇兄也变得虚假起来。
他甚至想到,当初太子的位子坐不安稳,皇兄求他帮忙,有权有势的皇子那么多,怎么偏偏求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瘸腿皇子?
……还是说,皇兄知道他不是亲生子,没有皇室的血脉,故构不成威胁?
皇兄知道了,父皇肯定知道,除了他们,谁还知道他是私生子?
那他的亲爹又是谁……
夏随锦越想越觉得难受,统统都是假的,没有一桩是真实的。生在皇室,从未体会过温情便罢了,他一人逍遥自在,可为何还要传他“九龙令”,任命他为“大暗宫”的首领?
思来想去,他开始觉得自己是皇家散养的狗,平日里随它撒泼,可一旦长大了,会咬人了,它就得拴上链子看门。
——岂有此理!无耻之极!!
气得心头发慌,犯恶心。
朦朦胧胧磨到了天亮,颈边一凉,惊得他一手飞针射了出去。
紧接着,听见虞芳雀跃的声音,说:
“小苏——是我——”
夏随锦睁开惺忪睡眼,看到衣上尽是泥土的虞芳,忙抓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手上竟是水湿,不觉愣住,道:“怎这么凉,外面很冷?”
虞芳身上还带着朝露雾气,长发间落有几瓣桃花,映着眉间一点喜色,道: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