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小溪自脚下往前伸展,沿溪而行,便有一三丈见方的小小清池,池水清冽见底,由一条小溪汇入,继续循溪而上,片刻,又是清池,但比先前的稍大,就这样,清池接纳小溪,小溪汇入清池,小溪渐宽,清池渐大,地势渐高,一直绵延到山谷中部,那池已横跨两里,形成小湖。
这些水池,每一个都湛蓝无比,水池愈大蓝色愈浓。从上往下看去,仿佛或大或小,或浓或淡的蓝色宝石镶嵌谷中。
而眼前这最大的一方小湖,湖水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别致的颜色。
那是一种近乎凝固的湛蓝,绝不单是蓝天的倒映。更像是来自湖水本身,从湖的灵魂深处溢出了染料,蓝得刺目,蓝得虚幻。
可,什么样的染料才能染出如此自然的颜色?又要多少才能染完这铺满山谷的成串幽湖呢?
似乎只能归结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了。
尽管已至冬日,可湖岸四周的植被依旧繁茂,更夹杂着棵棵冬樱,正恣意怒放,带些灼人的粉红颜色。远处雪峰背衬,白云连横,浮于山际,绿枝红花白云倒映湖面,影影绰绰,如梦似幻。
美景若此,当真无法用言语描摹,三人立于其间,都觉得胸襟开阔,心神激荡。
王怜花见湖水颜色古怪,走到池边,捧起水看,手心间的水纯净清冽,又完全看不出半点蓝色。沉思了半晌,笑道:“沈大侠要不要尝尝这奇异的蓝水是不是比别处更为清冽?”
沈浪走过来,捧起一捧水,正要送到口边,王怜花的手却已压住了他腕子,笑吟吟地道:“我让你喝你就喝?沈大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沈浪笑道:“你怎知我是要喝,我不过是洗把脸而已。”
王怜花哼了一声,又笑道:“你知不知道这水为何会是蓝色?”
沈浪故意沉思片刻,笑道:“看王公子神情,想必胸中了然,沈某才疏学浅,愿闻其详。”
王怜花眼珠一转,笑道:“铜溶于水,化为蓝色,这些水池湛蓝如斯,正因为溶了大量的铜,此水现在已有剧毒。你若是喝下这一口,想必也不用再往前走了。”
沈浪笑道:“真是闻所未闻,王公子高智,沈某佩服。”
林鹤仙也笑道:“公子见闻广博,确是世间少有。”
她看向那已近在咫尺的皑皑雪峰。此时,夕阳西下,余辉山顶,雪山象一位披着金红轻纱的少女,亭亭玉立,柔和旖旎。
林鹤仙道:“天色已晚,离出谷还有一半路程,此处景色美妙,我们不如就在此歇下吧。”
三人当即在湖畔寻了块干燥的草地,生火休息。
月出之后,星光闪烁,月光柔溶。前方的雪山似躲进白纱帐中,沉入了甜蜜梦境。
湖水倒映着星光月影,波光粼粼,似乎连空气都变得清馥馥的。
王怜花道:“沉默森林乃是法阵所成,不知此处又会有什么样的古怪?”
沈浪笑道:“不管有什么古怪,我们三个的性命尽系于那雪山幽昙,既已到达此处,断没有畏惧的道理。”
林鹤仙垂眸浅笑,用眼角余光瞥着沈浪道:“这是自然,沈大侠智计无双,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们尽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王怜花乜斜着眼,唇角带讥诮笑意,道:“这是自然,沈大侠智计无双,只是,有时候未免太单纯了些,我的性命可没有系于那雪山幽昙。”
沈浪笑道:“这是这是,我再智计无双,于王公子相较,自然也是判若云泥,有着霄壤之别,小弟甘拜下风。”
三人正自斗嘴。
突然,湖水中飘出点点红光,细小明亮,似漫天繁星落到了湖面,又似湖水中蒸腾出的一片薄薄红雾。
那点点红光慢慢升到离湖面约三尺处,便悠悠地打着旋,三三两两地徘徊,忽前忽后,忽明忽暗,闪烁幽微,那么轻悄,又那么飘忽。似微小的红灯笼悬浮在轻柔的微风中,又似小小的精灵在湖面上舞蹈。
三人看着这神秘莫测又令人沉醉的美妙景象,谁也说不出话来。
那些小小红点本都极规律极安详地在湖面上飘荡,却有一粒悄然脱离了大部队,悠悠然往三人飞来。
待飞近了,才看清,乃是一只小小的虫子,只有半个指节那么长,细细扁扁,触角纤长,尾部闪着刺目的红光,翅膀薄如蝉翼,几近透明,在红光映照下,竟似带着火焰。它震动双翅,缓慢地在林鹤仙面前打着转,那么轻盈,柔美。
林鹤仙忍不住伸出了手指,想要承接这美丽又神秘的小精灵,小虫转悠了两圈,乖巧地停驻她的指尖。
小虫刚刚点亮了那根纤长白皙的手指,林鹤仙便发出了一声惊呼,手指似触电般缩回。小虫失去了停驻之地,抖动着翅膀,又慢慢悠悠飞回了水面。
就在这微一触碰的瞬间,林鹤仙那洁白如青葱的手指上,竟然已出现了一个豌豆大小的伤口,似被烈火烧灼过一般焦黑,翻出点点鲜红皮肉,还可闻到一股焦臭的气味。
林鹤仙紧紧捏住手腕,似乎极为疼痛,惊呼道:“这,这是什么东西?”
王怜花看到那伤口,也瞬间变色,“金环流萤,居然是金环流萤,难道我们已是非死不可么?”他声音颤抖,竟掩盖不住恐惧之情。
沈浪沉声问道:“什么是金环流萤?”
“那是来自地狱的恶虫,你已经看到了,触之便可以将血肉腐蚀烧灼,若是它们群起而攻之,不管是动物,还是人,都只会变成一滩冒着青烟的脓血。这里有这么多,你用刀砍,剑刺,杀得死一只两只,杀得死这满山谷的金环流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