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东星不可置信地看他:“操,你就这么丢下我了?”
叶斑眼里带上一点诧异,随即低声笑道:“丢下谁也不丢下你啊,乖乖呆着,我办完事回来接你。”
“别了,”廖东星叉腰挥手,“忙您的去吧,我自己会回去。”
叶斑笑了笑,眼角照例弯出一尾细小的皱纹,他十分自然地揉了一把廖东星的头,没说什么,就走了。
余霄揽着他的肩向后门去,说:“别看了走了——今晚吃面吧外面新开的那家拉面太好吃了我告诉你……”
一大碗汤面完全堵不住他的嘴,半顿饭的功夫,廖东星已经知道了他从前那十八个工作室是如何火爆然后倒闭的。
以及他最喜欢的模特胸围臀围多少怎么认识的去了哪个宾馆一晚上用了几个、咳……
一些完全让人提不起兴趣事。
“我以前也向你这么酷——”余霄擦了擦嘴,仿佛不过瘾,朝上菜那个门洞叫道,“服务员再来两斤羊排!”
他又开了瓶啤酒,给廖东星的玻璃杯满上,他随手那么一倒,淡黄的啤酒上竟然只有薄薄一层白沫。接着瓶口转向自己,廖东星看见那些液体都是沿着杯壁下滑,不多不少特别均匀,慢悠悠地就斟满了,依然没什么泡沫。他的手出奇地稳。
余霄自己没在意这些,边倒边看隔壁桌的一个露大腿的美女,似乎是随口问他:“你以后想干点什么?”
廖东星喝了一大口冰啤酒,爽得呼出一口气来:“没什么想干的。”
“不是吧这么没追求?”余霄撇他一眼,“进个娱乐圈拍拍戏,对你来说应该是来钱最快的。”
“不干。”
余霄挑眉,夹了颗花生米放进嘴里,不紧不慢道:“当个模特,给淘宝拍拍男装也挺轻松的。”
“没兴趣。”
“这个不干那个不干,你想干嘛?”余霄放下筷子,服务员正好端着一盘羊排上来,他擦擦手抓了一块,道,“别跟你们叶老师似的,窝在小地方当条咸鱼,年轻人,就该闯一闯天下——大学学什么专业想过吗?”
“我又考不上,想那玩意儿干嘛。”廖东星翘着二郎腿啃着羊排向后一靠,一身混样。
余霄以貌取人,一看他就成绩烂,不过没想到他对自己没信心到这种地步,于是说:“你考个校考呗,那么有天分,专业课考到前三,文化课拼一把,好学校多的是,什么央美国美,随你选。”
一场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战役,被他说得和买大白菜一样。
廖东星啃完了一块,正往其他羊排上撒着孜然粉,觉得是叶斑和他说了什么,于是道:“拼个毛,别听叶老师瞎吹,我考不考得上我自己还不清楚吗,祖上三代全员恶人,没一个和艺术沾边的,有个屁的天分。”
“你不老实,”余霄把骨头扔到他盘子里,生气地说,“我请你吃肉你还说假话,什么人啊,你可以走了再见。”
他把一盘子羊排端到自己面前。
廖东星匪夷所思地看着他,这种人和叶斑居然是朋友,同龄。
“行行行我考得上我考得上——”廖东星服了他了,“赶紧拿过来。”他还没吃饱呢。
余霄把盘子往中间推了一点:“专业呢?”
廖东星用指节搔了搔头,皱着眉问:“叶老师大学读的什么?”
余霄答道:“美术学。”
廖东星不假思索道:“那我也读这个。”
“三思,”余霄不赞同地摇摇头,深受其苦的样子,“这专业真的很无聊,纯理论方面的,全是他妈是背书,一节课笔记比书厚。”
“那算了。”廖东星毫不犹豫地放弃了。
服务员又端上来一个小汤锅,里面是玉米清汤,漂着几个绿油油的葱结,大概是解腻用的。
余霄夹了块骨头进去,倒了点醋道:“我和老叶高中是在香港念的国际学校,他爸妈本来安排了他高中毕业出国的,因为非典没去成,后来他就不想去了,收拾收拾准备高考,专业是随手翻的——他这人面上正经,心里浪着呢。你看着他好像每时每刻都很清醒,都是假的!”
他难得用了点比喻修饰,“喜马拉雅最顶端的雪见过没?你高高远远地看着,被他一尘不染震撼,和西藏似的以为自己去一趟就洗涤心灵了。我告诉你,千辛万苦地上去了就知道,那上面也是脏的。他那样的人更容易在清醒的状态下迷茫,葬送自己前途,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和事啊。”
他回忆起高中那会儿,带了一些惆怅说:“年轻真好,想干嘛干嘛,捅了篓子时间给兜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给补上了——大学毕了业,老叶去国外读研,跟你说,你们叶老师去过的地方可多了,比我多多了,他一有空就泡图书馆,看到感兴趣的一本书提了哪个地方,当天就打飞的去,带着书,干净利落地去干净利落地回,他把书放回书架的时候,身上已经有了这书的味儿了。”
他话落了一看,廖东星眼巴巴地瞧着,于是坏心眼地不讲了:“想知道他的事,自己问他去呗。”
廖东星挠了挠下巴,皱起眉:“他又不说。”
余霄道:“你要真想知道,他肯定知无不言啊,问的时候有点技巧,别傻不拉几问:‘你以前怎么怎么样’,要问:‘我以后能像你怎么怎么样吗’。
“哦——”廖东星明白了,“那你之后干嘛一直倒闭还一直开工作室?”
他顿了一下,学以致用地接上,“我想听一下你的失败经验省得以后也犯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