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火车站那场的生离死别,就这么过去了快十年。
明楼和明诚知道明台结了婚,有了两个孩子,在宣传部门工作。他看着幼弟,想起他初来巴黎的那一天,满肚子的脾气,不给两个哥哥好脸色看,终于有点不甘心,却也欣喜地承认,这小猴子一样的小东西,在哥哥们看不见的地方,究竟是独立长成了独当一面的好儿郎了。
明台同时带来了党组织的新的命令,居然还是那八个字:维持静默,等待命令。
三个人看看彼此,都笑了。
这场相聚非常短暂,会议散后代表团又要启程。明楼和明诚一直送到最后,按纪律,他们和明台不该表现出相识,所以当明台冲上来抱住他们的时候,明楼在他耳边说:“你啊,还是不遵守纪律。”
明台笑一笑,三十岁的人了,笑起来还像个少年。他说话时眼底有水光:“楼先生,程先生,我们这叫志同道合,一见如故。那就再见了。”
他转过头,再没有看他们。
他们却看着他,直到载着他的火车消失到天的最尽头。
回去的路上,明楼和明诚憋了半程,到底没忍住,后半程讨论起明台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说来也怪,两个人在一起十来年,血雨腥风相携着走来,竟然为这个话题觉得不好意思。刚开了个头实在没法讨论下去,冲着对方笑,都觉得对方冒傻气,又忍不住不看对方,你看一眼我看一眼,忽然明诚想起个什么事来,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交给明楼:“小东西还是怕你,临走前偷偷塞到我口袋来。”
明楼定睛一看,是几天前他给明台的那枚戒指。
当时的自己是这么对明台说的:家产我都捐了,家也给烧了,姐姐的东西只留了个戒指,当铺的人说不值钱,给你留个纪念吧。
那一刻,明台不再姓崔。
他捧着姐姐留下的戒指,半晌没有说话。
可没想到戒指又回来了。
明楼看着静静躺在明诚手心的戒指,伸出手拿过来,却是没有预兆地抓住明诚要缩回去的手,试着给他戴了一下。
明诚的手一直不像持枪的人的手,但再怎么纤细,毕竟是男人的手,戒指在第二个指节就没过去。明楼骨子里这么挑剔的人,这时也没说什么了,低下头亲了亲明诚的手和手指上的戒指:“我爱你,明先生。”
明诚靠过去,亲吻明楼已经有了纹路的眼角:“我一直都爱你啊,明先生。”
春天了,碧草染绿了田野,火车摇摇晃晃地通过饱经战争尚满目疮痍的欧洲大陆,把他们带回比利时的家去。
1949年年底,明楼自鲁汶正式毕业,在苏黎世大学拿到了教职。
他没有选择法语区,更没有回巴黎,这也是经过了反复的考虑。到了瑞士后明楼去了一趟伯尔尼的大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