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再一次出国后,明楼和明诚并不给自己置办私物。
职业使然。
但他们又都破了一次例。
因为工作的需要,明楼有那么一段时间总往德国跑。
战后大家的生活都很匮乏,明楼知道,四五年战争刚结束那会儿,一台品相很好的M3可能就是换几磅培根和黄油。18世纪的迈森也不值钱——一套六人用的配了托盘的餐具,未必能换一个奶油蛋糕。
这种黑市买卖他不去碰,连经过都会加快脚步。但有一次经过博物馆岛附近时,他买了一件东西。
那是个不大的青瓷瓶子,娇艳的豆青,底座和瓶口配了鎏金装饰,洛可可的花纹。
他一开始看走了眼,以为是八国联军那会儿流落到欧洲的,但后来一看窑印,居然是法国出的。
明楼看着面前那个几乎和他一样高的妇人,看着她的神情,没有还价,付完马克后,又从外套口袋里抓了一把糖——他每去德国,总是会带些糖果。
“祝您圣诞快乐。”他低声说。
回到家后明楼把瓶子交给明诚,说自己的打眼。明诚听完后没多说,把瓶子放在厨房的窗台上,插了一枝花。
“那就用它来做新的暗号吧。”说完这句话,明诚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准备了一份礼物。然后,我把我所有的积蓄花光了。”
“嗯?”
明诚递给他一个盒子,打开之后,是一张扇面。
仇十洲的仕女图。
明家曾经多的是吴门的画作,老爷子生前尤爱文衡山和仇十洲,真真假假收了一堆。可惜给他这不孝子卖的卖,烧的烧,全糟蹋干净了。
“这扇面存得不好,你没杀价?”只一眼,明楼就知道了明诚为什么买它。
明诚撇撇嘴:“卖家懂行。买不如卖嘛,这道理你比我懂啊。反正钱都花了。”
“那还买。侬戆啊。”他假意瞪他。
明诚反而笑了,并不反驳,端着茶杯和他并肩看画。
明楼的手轻轻拂过扇面上年轻女子的面容,手指掠过那细长的眉眼。
他们是真没姐姐的照片了,就算明诚能画,也不该画。
于是明楼又装模作样挑剔了半天,才说:”过完节再去问问店家,看能不能镶在画框里。挂在客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