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环视四周,除了这张可以把人拷上的审讯桌跟两把椅子,房间里唯一肉眼可见的只有角落的摄像头,还有面前占墙体面积大半的单向可视玻璃。他凝视着空无一物的桌子,他对自己的记忆一无所知,但是他有非常清晰的认知,并且还保有一定的特定思维模式跟习惯。
卫南叙把脑袋贴在桌子上,冰冷的桌面能稍许减缓他头部的刺痛与晕眩,他觉得自己也许有些发烧,胃里有强烈的灼烧感,下`体疼痛,嘴里有奇怪的血腥味,他不知道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
门被打开了,又一个陌生人出现在了他面前,卫南叙毫不避讳地抬头盯着对方。
对方大概有一百八十公分,四肢修长体型匀称。只是步态颓然,从门口到他这里大约也就六七米的样子,成年男性十二三步就能走到的距离,而这个人却用了大约三十秒,而其中十五秒用来关门跟踌躇不前地看着手里的文件。并且全程低着头,因此他看不清对方的脸。
“你好,我叫冯袁休。经过简单的资料筛查,你符合我们法律援助服务中心的指派要求,所以这次由我来担任你的代表律师。”对方拉开凳子坐了下来,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然后他拿出被害者的照片放在桌上,“卫南叙是吧。”
卫南叙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认识……”男人顿了顿,才从文件上找到被害人的名字,“被害人李云贤的。”
“我不认识他。”卫南叙压低声音,用力说话会让他的咽喉感到非常刺痛。
男人抬起头来,他有一双相较于亚洲人而言非常浅的棕色眼眸,“你要喝水么?”
卫南叙迎上他的目光,“嗯。”与此同时,他也终于看清了男人的脸,那是一张端正却非常憔悴的脸,并且,异常苍白。
男人站起身,打开门,跟外面的警察进行了沟通,然后不一会儿,他就端着纸杯回到了他面前。
“只有冷水。”语气非常冷淡。
卫南叙端起水杯,慢慢抿了一口,干涩跟刺痛得到了一丝缓解,“谢谢。”
“嗯。”男人又重新低下头,“那么继续刚才的问题。你是如何认识被害人的?”
“我不认识他。”卫南叙放下水杯,“我也是这么告诉他们的。”他指刚才那个警察。
对方飞快的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但是从卫南叙的角度根本看不清。也许自己有些近视,卫南叙这样想。
“你对他们说你失忆了吗?”男人的眼神里空无一物。
卫南叙又点了点头。
对方低下头,露出了一丝为难的表情,“你还没有成年吧?”他来回翻着那两张薄纸,随后自问自答,“嗯…还差三个月,好事。”
“我不知道我有没有成年。”卫南叙端着水杯,“但如果资料上这么写的,那么显然就是。”
“来之前去法证那边做过药检了吗?”对方的眼神倦怠,“衣服也拿去了么?”
“是的。”卫南叙回忆着刚才那些人草草剥下他的衣服,然后拉着他随便拍了几张照片的场面。
男人放下笔,抬起头来“你这边要是不配合,我也很难帮到你。”他凝视着卫南叙,“你也应该知道,在这里办案的都是经验非常丰富的刑侦人员,你是绝对无法骗过他们的。”
卫南叙迎上对方的目光,“我怎么不配合了?”
“比如用失忆来糊弄他们。”
卫南叙并不喜欢这样的说法,“我没有骗任何人。”
“事已至此,他们是否信任你,远比你失忆的真假来的重要。”男人露出一个似有若无且不合时宜的微笑。
卫南叙觉得对方的眼神叫人无法接受,他感觉他在轻视他,或者玩弄他,所以他觉得愤怒。这愤怒突如其来且无法控制,使他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他想,他大概是一个非常暴躁的人。
但是他努力压抑住自己,“我需要你去帮我申请做个鉴定。”他深吸了一口气,“以证明我没有说谎。”
男人半眯起眼,“你要做精神鉴定?”
卫南叙点头,补充道,“对,外伤加精神鉴定,证明我是全盘性失忆。”
“你倒是知道不少。”男人的脸色非常阴沉,但是他露出了一丝玩味的表情,这让卫南叙更加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碍于眼下的状况,他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桌下的捏紧的拳头,还有渗血的指缝。
男人扫了他一眼,“你年纪还小。上次那个把同学杀了分尸的小女孩,也不过是五年。”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而你被发现的时候情况比她复杂,也更容易博取同情,态度好些认个罪,不会重判的。”他的声音不大,显得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