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现阶段最为紧要的,就是在你下次提审之前,先搞清楚你自己的事,还有你跟受害人的关系,最后再确认你是不是杀过人。”
卫南叙表示同意。
“但是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比如,如果你没能恢复记忆,或者你找回记忆之后,发现人的确是你杀的。那么你就得配合我做有罪辩护,态度良好的认罪,我们可以争取轻判。”
“那如果我真的没杀呢?”
冯袁休瞥了对方一眼,“那么我会努力证明你是无辜的,但是我们要找出真凶进行举证。”冯袁休喜欢这样的坦白,“毕竟我并不在案发现场,你杀没杀人,天知地知,你跟受害人知。如果你直到开庭还是什么都没能想起来,案情也没起色,那么就按照我说的方法,至少能有个保底方案。”
“我知道了。”他的表情很不情愿,但是他还是答应了。冯袁休想,这至少是个好的开端。
冯袁休站起身,“那么我们今天就……”
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背后一凉,脊椎开始突然发冷。这不是个好征兆。
“不好意思。”冯袁休看着四周,原本平静的脸色也突然变得有些苍白。
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卫南叙赶紧扶住冯袁休的手臂,“冯律师,你不舒服?”
冯袁休捏紧拳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短信,“不不,不是不舒服,是刚才跟你聊天才想起来,我今天原本约了人,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结果错过了他的电话。”说到这里,他扶着沙发站起身,“他要把我电话打爆了。”
冯袁休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又迅速扫了眼这偌大的公寓,“这里环境还算不错,加上也有你的生活物品在这儿,要不然你今天先在这里住着吧。”说着完全不管对方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留下了一句“记得把门反锁”就径直朝着大门走去,开门走了。
冯袁休一边解开衣领的扣子,一边拿出手帕擦去额角的汗,好在这里交通便利,出门就能打到车,坐上车报上自家的地址,冯袁休才松了口气。
卫南叙站在十九楼上看着冯袁休小小的背影钻进了出租车,露出一丝迷惑的表情,他的律师把他的车留在了这个公寓的停车场,自己打车走了。
这很奇怪,卫南叙想,这个律师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009
冯袁休到了家,跌跌撞撞朝着主卧的方向走,只是人还没到衣帽间,整个人就像失去重心似得倒在了地上。
他露出一丝苦笑,趴在地上用双手扒着地板,一点点往衣帽间的方向爬去。急切地撕开包装,注射了一管全血,他仰面倒在地上,一时恍如隔世。
腰部以下的知觉渐渐恢复了,但是脑袋昏昏沉沉,模模糊糊。
冯袁休扶着墙壁起身,走到阳台的藤椅上坐下,点了根烟。他把头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
他觉得晕眩,又觉得恶心,许多画面像潮水般涌来。
画面里有李艾有沈瑜,甚至还有那些被散落在学校后边垃圾堆里的女学生尸体。
冯袁休夹着烟的手指微微的颤动,他半眯着眼,等待身体重新恢复,这种注射后频繁出现的混乱状态让总让他觉得自己在吸毒。
那些黑暗的过去,还有剧烈的难以消去的耳鸣。
那些人围着他,用各式各样口音的英语问他各种各样的问题。甚至有个亚裔小哥冲破警戒线,上来就用蹩脚的中文大叫,“你明知道他杀了人还帮他辩护吗?”
他只能抬起头,冷冷扫了对方一眼。他的沉默是因为愤怒。
有校警上来试图将他拉开,也许是想抓住最后的机会,对方一边试图挣脱钳制他的警察,一边激怒他,“不管你是否承认,但是哥们,你红啦,你就像辛普森的卡戴珊!你靠着血腥跟谋杀成就了自己!”
接着一切都变得非常模糊,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右手关节已经受了伤见了血,对方被打落了一颗牙齿,下颚脱臼。他就这样简单地被吊销了律师执照。
烧尽了的烟头掉落在地,冯袁休张着嘴大口喘气,然后闭上了双眼。
婴儿的哭声又出现在了脑子里,沈瑜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我到底有什么错?我什么都没做……”她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把玻璃酒杯往墙上用力砸去。
冯袁休猛地睁开眼,站起身踉踉跄跄跑到厕所,趴在马桶边上吐了起来。
八卦报纸甚至肆无忌惮给出了这样的评价:亚裔律师为亚裔连环杀手辩护,随后又将愤怒之拳挥向亚裔记者,这场如电影般跌宕起伏的闹剧甚至不给白人一个出场的机会?
冯袁休擦去嘴边的秽物,看着镜子里这张毫无生气的脸。自从介入这案子之后,他注射后出现幻觉的概率远高于从前,也许他真的不该接这案子,即便是肖凛的好意,他也不应该。
况且今天,卫南叙得到了一大笔现金不是么?也许他能靠那笔钱,再找个律师。
冯袁休在门前迟疑了一会儿,才按下了门铃。
门铃响了一声、两声,好几分钟都没人应门。冯袁休觉得稍许有些不安,想起昨天那把钥匙还在他身上,赶紧拿出来开了门。
大门一开,就发现卫南叙背对着他躺在客厅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