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依旧寂静地飘着雪,可他知道,在这一天起,他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一阵风吹过,木牌上的名字被雪掩盖,山道上的足印也被雪掩埋。
山林深处,雪天发生的事除他们之外,无人知晓。
但他们会记得。
是毒
那人不喜欢上班,他为了供养得起两个人的开销,就白天上班,晚上兼职。
那人不喜欢剩菜剩饭,他就给那人做最新鲜可口的饭菜,而自己吃着隔夜的食物,剩饭剩菜一拌就又是凑合的一顿。
那人长得好看,想买高档的衣物鞋子时总会找他要钱,面对那人,他心底是没有底线的,所以一次都没抵挡住。
那人要多少钱,他就给多少钱,银行卡不知刷爆了多少次。
……
他知道那人是毒,他却饮鸩止渴。这些他都能忍,唯独接受不了那人口中的不爱。
那人找的理由是,他总是忙于工作,整日奔波,难得和他出去玩一次还穿着那件洗到褪色的廉价衬衫,这让他在朋友面前感到十分的没有面子。
那人还说,彼此的圈子不同,刚开始还能凑合着过,时间一长,才知道这种事情是勉强不了的。
那人一句一句说,他就一句句听。
他装作不懂,那人也说烦了,大片大片的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有时他真不知道是他困住了那人,还是那人舍不得他却又受不了内心的折磨。
他知道,那人已经不爱他了,或者说不能爱他了,所以他的一切在那人眼里都显得是那么的不好。但他还爱着那人,依旧包容着一切。
他希望那人能从那段记忆里走出,但后来发生的事让他明白,这只是一个念头,存于脑海,不可能会变成现实。
那人出轨了。
对他而言,这是意料之中的一件事,但真正目睹了那个场面,他的内心还是出乎意料的难受。
他对自己说,那人还那么年轻,长相又是那么好,扑到那人身上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发生这种事,理所当然,发生的一切事情,理所当然。
当初那人爱他,所以洁身自好,现在那人不爱他,拥抱着妖男艳女,除他之外都可以。
他又有什么可伤心的呢,曾拥有过,总比什么都没拥有过,更好。
拿到诊断书后,再一次看到他出轨后,他忘了自己收拾沙发上用过的避孕套、清理女人残破的丝袜、扔掉沾有不明的柔滑液体的内裤时的心情。
他想,这样就好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因为他的死去难过,他可以走得没有负担,了无牵挂。
其实他的胃癌还可以医治,只需要一段时间的治疗和一定金钱的支撑,但是他并不想这样活着了,他真的累了。
这种累,不是在办公室做牛做马累了一天还要去酒楼洗碗四个小时的累,也不是烈日炎炎下站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饱受漠视地发大叠的传单,不是他在街角咽下冷的馒头时看到那人拥着其他人走进餐厅时的累。他只是单纯的疲倦而已。
等待石头开出花是无望的。
他在破旧廉价的小旅馆住了一夜,第二天准时上班,他没有吃早饭,邻桌的小姑娘爱吃,带了大袋的零食,分了他一盒蛋卷。
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胃内的绞痛才稍稍平复了一些,他大口大口地喝下热水,与自己打趣吞下的是药品。
只是止不住的乏力感和胸腔处说不清、道不明的闷胀感提醒他,时日不多。
中午,他回了一趟小屋,看着楼梯旁的墙面裂缝,每一道都在月年瞥见后可以清晰地刻印脑海,他看了裂缝那么多年都有近似亲切的感情,为什么那人就在时间的流逝下不爱他了。
时发的胃痛让他扶着栏杆一步步慢慢地上楼,眼眶渐渐发红。
打开房门,没有熟悉的声音,同样,人也没有。
那人把他们的小屋当成宾馆,这里的主人除了他们俩还有那些419对象,属于自己最后的莫名优越感也没了。
他对那人而言,没有特别。
他把口杯里新的牙刷和牙膏扔进垃圾桶里,把前几日给那人买的,放在冰箱里的酸奶蛋糕一口气吃完,他躺在地上,像死去的尸体。
他做了一个梦,梦中是无数的回忆。
十九岁那年,他离开福利院打工已经一年了。这一年,他在繁华的城市里艰难地生存,他睡过火车站,躺过天桥底,当过清洁工人,在工地搬过砖,也当过超市里运输货物的司机……他做过很多份工作,只是每一份都不长久。
不高的学历和含糊的出身让他吃了很多苦,他很渴望能有谁陪陪他,听听他说话,而他最沉默的时候将近一个月没说话,差点以为自己失去了语言能力。
那人就是在那时候出现的,像一束光打在他冰凉的心上,或者说是清澈冰凉的泉水温暖了他干涸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