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那大概是柴玖见小痞子的最后一面了。
他明白,即使他不开枪,作为一个失败的佣兵,对方的下场也不会太好。
很多年后在某个聚会上,已经不再是少年的柴玖远远望见同样不年轻的翟豹。西装革履的翟先生推着一个轮椅,上面坐着的据说是他鲜少露面的太太。翟太太只剩下膝盖以上的部分,脖子上、脸上遍布着缝合过的蜈蚣似的陈旧疤痕,她既像某个人,又不像。
翟先生和翟太太吵吵闹闹的,你呛我一句,我顶你十句,不像对中年夫妻,倒像两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柴玖没搞懂那是什么情况,于是只得选择默默地远观。
那个没心没肺的豹子老去了,那个大大咧咧的小痞子‘死掉了’,爽朗活泼的郎馨姐也早已经嫁给了某个政界大佬。
所以抱歉,剩下的都不过是些陌生人罢了。
时空转换至此刻,在这架私人的小型直升飞机上,裹着厚毛巾的柴玖吐得一塌糊涂。
“社长,晕机药好像不起作用诶。”
棕发的双胞胎姐妹一边搀扶着少年,一边对那叼着烟翘着二郎腿坐在驾驶座上的金发女子说。
“哦,那就直接打晕好了。”
艾萨咬着烟卷,神情有点狂躁。无时无刻烟不离手的他,烟瘾犯起来浑身难受,但此刻为了驾驶安全也只能闻闻味儿不去点着。再这么折磨下去,他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果然就不应该答应季少,接这个麻烦的小家伙回家嘛。这个漂亮的金发老妖精心疼地念叨起来,他现在弄得妆也散了,衣服也皱了,连根烟都没得抽,真是得不偿失。
柴玖对于时间已经失去了基本的概念,他几乎快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逃出去,又是怎么联系到季家,怎么被端着狙/击/枪的艾萨社长拽上飞机的。
他手上和身上那没有得到妥善处理的伤口开始发炎,被拔了指甲的脚趾又开始渗血,疼痛不依不饶地纠缠着他,而高空的飞行让他感到眩晕和恶心。
有一股力量撑着他,让他不至于垮下去,但是究竟能撑多久,恐怕连这具身体自己都不知道。
直到夜晚飞机降落的刹那,少年都觉得自己在做一场不真实的梦。
“放心吧,宝贝儿。你的季主席么虽然没来接你,不过他也许应该差不多好着呢。”艾萨社长吐掉了嘴里的烟卷,喝了口咖啡,“也不能说好吧,反正呢离半死不活还差点儿,可喜可贺。”
然后,柴玖就看到了‘好着呢’‘离半死不活还差点儿’令人‘可喜可贺’的季汩。
那时夜已经不浅了,一列车队将本就体积不大的飞机簇拥起来,明晃晃的车灯将一切映照的苍白阴森。
季汩摇摇摆摆地从车上下来,甚至需要搀扶才能够勉强站稳。那原本俊美的脸庞毫无半点属于生者的光泽,没有焦距的双眼布满血丝,发干的嘴唇也尽是裂开的细小的创口。
如若是造物主亲临此处,也会这样形容——
就像个死人一样。
这个将近二十岁的年轻男子,失去了一切活力与生机,他颤抖着僵硬的身体,煞白脸上被痛苦与绝望所填满。
这个垂死的可怜人,哆哆嗦嗦冲着少年跪了下去,如同要被斩首了的重刑犯。即使你将他强行托起来,那双腿也依然打着颤,好像永远也站不直了似的。
柴玖平静地望着对方,仿佛要穿透他的身体,窥见那蜷缩成一团的灵魂。他甚至闻到了浓烈刺鼻的酒气,不用想都知道这个无可救药的老酒鬼在他不在的时候是怎样把酒当成水喝的。
他突然发现季汩好像变矮了一点,下一秒他醒悟过来,不是他变矮了而是自己长高了。
过完年就离十八岁不远了的自己,和十六岁的自己相比有了质的飞跃,他从一米七长到了将近一米八的位置。而这期间,原本一米八的季汩,则仅仅长了四五公分。
他依然需要仰视他,但这几公分的距离,只需要踮一踮脚尖便可以补上。尽管脚趾又在流血,但是——
少年踮起脚,毫不犹豫的抱住了那死尸似的家伙。
很疼,很冰,但是无所谓。
第55章彻底坏掉的男神
99.
少年踮起脚,毫不犹豫的抱住了那死尸似的家伙。
很疼,很冰,但是无所谓。
当肢体与皮肤贴近的刹那,柴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在抱一个僵硬的死人,他的胸膛紧挨着对方的胸口,在感受到那寒意的同时,觉察到对方渐渐复苏的心跳。
隔着外套与衬衫,隔着皮肉与胸骨,少年同少年的心脏重新搭建起了牢固而紧密的联系。
柴玖将头埋向季汩的肩膀,感受着对方肢体的颤抖,聆听着对方的呼吸与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