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来给你玩儿个大的！」

李清江抢到手榴弹的下一刻就跑上堑壕的斜面，许一霖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他几乎是瞬间就推开了还在思考计策的杜见锋和还在汇报的玉米队长，又在推开的同时摸出口哨玩命地吹着代表隐蔽的哨音。

李清江在跃上堑壕的时候就拉动了牵制着全身手雷的引线，他似乎唱了几句什么西洋的歌剧，总之是活泼而快乐，洋味十足的翻进了下面的堑壕，在他落地的时候他像是一只浑身冒烟的鸟，手里还举着一个尾巴着火的手榴弹。

「——我本江湖是豪家！」他快乐的奔跑，唱着打小儿就会的全本的打渔杀家。

「——蟒袍玉带不愿挂！」

「——看看红日落夕霞！」

「——儿啊！天色将晚！回去罢！」

许一霖眼睁睁的看着刚刚逃开的不过三米远的地方炸起剧烈的烟尘，在他脚步停滞的瞬间，杜见锋已经把他整个人卷在怀里扑向更远的土地，许一霖觉得自己的头整个扎进土里，他的牙齿撞在碎石上，鼻子里全是烟尘，像一个保住了命的土鬼。

爆炸终于停止，杜见锋从刚才摔落的地方迅速起身朝天开枪，这是全体进攻的信号。

而许一霖却听见李清江在他耳畔读诗。

「我冰凉的血不再燃烧

我的坟墓是血肉泥沼

主牵着我的手

我熟睡

我的女神，我深爱的你

愿你被爱的光辉笼罩

愿你得到主的引导

我的女神，我深爱的你

你是我枕畔的香帕

亦是我园中的蔷薇

我的故土是你生长的地方

那里有为你流淌的清江

假如你留恋燕园的年华

又或者你想念起了我

能否请你为我歌唱

让我的尸骨沉入南国

让我的灵魂回到北方？」

第二十一章【怜卿孤魂，葬近蜗居，歌哭相闻，庶不见陵子雄鬼。】

李清江的死是有效的，在突破了一防外围最难啃的一块环形阵地之后，几乎后续没有浪费过多精力就攻入了日军的暗堡。战事顺利到让人觉得幸运，而幸运又让人觉得不安。

杜见锋手底下能用的有百来号人，正按照原定计划二十人一组的分批进入一防火力圈，杜见锋没有打头阵，他需要在中间布置火力和应对突发状况，进入火力圈的先遣兵力们顺利到几乎没有遇到阻碍，只是随手枪毙几个负隅顽抗的日军。

许一霖靠在一防潮湿的泥土上，轻轻喊了一声旅座。

「你也觉得不对？」

『太顺了』

「老子也是这个感觉」

杜见锋就不再说话，而是打量着周围茫然的雾气。

计划顺利地实施着，夜袭在完成任务后稍作休整，转为白天的正式攻击，补充兵力会在夜袭先锋干掉一防重炮之后乘坐运输机到达敌方前线，而国军的大炮作为掩护，会在必要的时候轰炸夜袭先锋来不及撤退的日军一防，但人们心照不宣，都会极力避免这种无眼的乱炸，而最好的情况是一防日军被干掉三分之一，剩下的时间就交给白天的总攻，杜见锋他们可以在保命之余躺在安全地带稍作休整，等待撤退。

但这是最好的计划，也是无数次争论辩驳，几乎要打出脑浆子才敲定的方案。可战场上具体的实施，突发状况的应对，以及战术的机动部署，却要仰仗杜见锋那全盘的思量。

他现在就在思量这种宁静顺意的进攻是日军真的在犯傻，还是等着瓮中捉鳖。

『旅座，这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