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到底年轻,身体好。这一场大病虽然来的快,去的也快,果真便像青铜男人所言,不出一天便退烧了。
与之同时,他的功力也逐渐恢复了几成,起码手脚活动无碍了。只是有时候仍免不了气力不济,一个踉跄倒在钟明镜怀里。
钟明镜看着十三郎一天天好起来,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连骨头都仿佛轻了几分。他把其他的事统统抛到脑后,只管每天变着花样让十三郎三顿饭吃饱、吃好,就盼着他早日痊愈。
这天一大清早,凤凰客栈便热闹起来,却原来今天是当地赶会的日子。莫愁一大早便缠着秦掌柜,要到凤凰集最热闹的街市去买些胭脂水粉。
“掌柜的,”莫愁可怜巴巴地扯着秦罗敷的衣袖,“我就去一上午,保证快去快回!”
秦罗敷轻哼道:“你去了,店里的活计谁来干?”
“李四!”莫愁立刻朝账房先生瞪眼,“别在柜台后杵着了,今天哪来的客人?你算的哪门子账?不能帮我干点活吗?”
李四双手笼在袖中笑道:“我只是尽了自己的本分罢了,既然做了账房,便是无账可算也该忠于职守。”
“听听,”秦罗敷对莫愁语重心长地说,“人家李四多明事理。店里一大堆活还放着,你就想着要出去看热闹,对得起我每月开给你的工钱吗?”
莫愁气得跺脚:“扣死你算了,”她扭头往后院走,临了还狠狠指了指李四,撂狠话道,“你给我等着。”
“哎呀,掌柜的你就叫她去呗。”张三拎着茶壶从后面过来,“一个月就闹这么一回红火,人家小姑娘想去看看怎么了。”
秦罗敷立刻板起脸:“好啊,我让她去,她的活你来干!”
莫愁立刻回过身,无比殷切地望着张三。
张三咳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今儿个天气尚好,该把被褥晒出去了。”他一边摇头晃脑、胡说八道,一边上前给在大堂用早饭的钟明镜和十三郎添水:“您二位吃的还好吧?合不合口味?不合口味我让王五重做。”
“尚好尚好,”十三郎支着下巴看热闹,笑嘻嘻道,“不必麻烦了。”
一旁莫愁跺着脚恨恨地往后院去了,打帘子时差点把那块洗得发白的蓝布扯下来。
“记得把柴火劈了,被褥晾了,再打几桶水!”秦罗敷扬声吩咐,“厨房的碗筷堆了一堆,你有空就洗洗!”
莫愁咬牙切齿的声音远远传来:“知道了、知道了!”
钟明镜看十三郎乐呵呵地袖手旁观,忍不住好笑:“看人家的热闹就这么开心?”
“那是,”十三郎慢条斯理地喝着白粥,“不然日子过得多无趣啊。”
钟明镜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
正说着,莫愁拎着扫把进来了,沉着脸把扫把舞得虎虎生风。秦罗敷忙道:“客人还吃着呢,你待会儿再扫。”
“不是你让我干活吗?”莫愁把扫把往地上一立,怒道,“我这不是在干活吗?你还挑三拣四的!”
秦罗敷呵斥她:“我那是让你干活,不是让你添乱,去去去到后面劈柴去!”
莫愁气得把扫把一扔,红着眼睛扭头要往回走。十三郎却眼珠子一转,忽然大声对钟明镜道:“你不是说待会要去赶会吗?替我稍些东西回来吧。”
“我……”钟明镜一头雾水,还不及反驳十三郎就打断了他,对着一旁已经忍不住停下脚步的莫愁殷勤笑道:“这位姐姐,要不要也让他给你带些什么?”
莫愁显然大为心动,不能自己去,让别人去买也勉强算是一种安慰,但她也有些犹豫:“真的吗?会不会太麻烦二位?”
“不会,”十三郎拍着钟明镜的肩膀,“我这位朋友最是古道热肠,能帮姐姐的忙,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钟明镜听得默然无语,拨开十三郎的手就要反驳,但对上莫愁充满希冀的眼神,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
十三郎趁热打铁:“姐姐不妨去列张单子,也免得他记错了,买的不对。”
莫愁大喜道:“那真是太谢谢您二位了,”她冲着二人施了一礼,“那我去写单子。”说完一步三蹦地往后院去了。
钟明镜才回过神来,瞪了十三郎一眼道:“我何时说过要去赶会了,你要讨好人家不会自己去吗?”
“我这不是不方便吗?”十三郎讪笑道,“好哥哥,帮帮忙吧。”
钟明镜莫名地憋了一肚子火,但又不好发出来,沉着脸色道:“没有下一次,听到没有?”
“是是是,”十三郎喜笑颜开,“你喝茶,喝茶。”说完还给他添茶倒水,殷勤地不得了。
莫愁很快就回来了,给了钟明镜一份写了满满一张纸的清单,还千叮咛万嘱咐:“这个口脂千万不能买二道贩子的,你要找那个在西街口摆摊的老汉,他家的最是地道。还有这个簪子,我不要银的……”
钟明镜听得头都大了,忍不住又瞪了十三郎好几眼。
莫愁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一旁秦罗敷都听不下去了:“你托人家买东西哪来这么多事儿,后头干活去!”她转头对钟明镜陪笑道:“这孩子不懂事儿,让您见笑了。”
钟明镜呐呐地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胡乱抱了抱拳,便拿着单子失魂落魄走了,显然被莫愁念叨得有些恍惚。
莫愁还一路送到店门口,扒在门框上喊:“还有那个胭脂……”结果被秦罗敷拧着耳朵拎了回来,推回后院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