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郎又独自坐了片刻,便施施然起身上了二楼,却不是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扭头进了另一间屋子。
这是一间比普通客房整洁雅致得多的屋子,屋里,青铜男人正跪坐在一张茶几旁,手中执着紫砂壶缓缓斟茶,炊具袅袅升起的白气模糊了他那张狰狞的面具。
“在煮茶?”十三郎大喇喇往他对面一坐,“你以前可从不会做这种事情。”
青铜男人轻笑道:“人总会变的,我也不例外。”
“你说的对,”十三郎伸手拿了盅茶咕咚一口喝干,“王五做的菜还是那么咸,齁死我了。”
青铜男人无奈摇头道:“牛嚼牡丹,可惜了我这上好的碧螺春。”
“茶不就是给人喝的嘛,”十三郎又灌了一盅,忽然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道,“那天你没和他说什么吧?”
青铜男人故意问道:“谁?张三还是李四?”
“我说他!”十三郎恼怒道,“你明明知道我说谁,快讲!”
青铜男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十三,你这个样子好好玩。”
“你才好玩,”十三郎板着脸道,“你全家都好玩。”
青铜男人摇头道:“此言差矣,我全家非但不好玩,还无趣得很。”
“那你到底有没有说什么?”十三郎追问道,“这些天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你是不是讲什么不该讲的了?”
青铜男人耸肩道:“我能对他讲什么,左右不过是你旧病复发,需要退烧罢了。”
“当真?”十三郎半信半疑,“那他这是为了什么?动不动盯着我发呆。”
青铜男人嘴角勾起一丝笑,叹道:“唉,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十三郎读书少,听不懂男人掉书袋,“流水落花和他有什么关系?”
青铜男人摇摇头,转而问道:“话说回来,你这次来凤凰客栈找我什么事?”
“这个啊,”十三郎挠了挠头,“前几天他看的紧,我就没找到机会和你说。”
青铜男人捻起茶盅呷了一口,慢慢问道:“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到底有什么事情,十万火急的把我连夜叫回来。”
“你知道琅山派陈季陈三侠失踪之事吧,”十三郎压低声音问道,“他的下落你可清楚?”
青铜男人闻言动作一滞,半晌才缓缓摇头道:“我不知道。”
“怎么可能?”十三郎瞪眼道,“你的眼线遍布雾州、雷州,更何况这回动手的就是柳乘风那条老狗,你会不知?”
青铜男人慢慢道:“我的人跟到寒山,在千秀峰失去了他的行踪。”他瞟了眼十三郎,“同样,你也是在那附近消失不见的。”
十三郎听到这事儿就头疼:“没想到小爷我终日打雁,竟会叫雁啄了眼。也不知遇上何方神圣,让我把那大半个月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如此说来,你是自己找到寒山去的?”青铜男人问道,他忍不住叹气,“真是鲁莽,万一遇上柳乘风,哪有你的好果子吃?”
十三郎哼道:“他又不认得我,怎么会来为难我?”
“是你命大,”青铜男人悠悠道,“我当时可都做好给你收尸的准备了。”
十三郎嘿笑道:“那我谢谢您,没想到我无依无靠,还有人想着给我收尸。”
青铜男人抬手就给了他个脑瓜崩:“你这个瓜生,从来不叫我省心。”
“你们一个两个怎么老爱打人的脑袋,”十三郎捂着脑袋不满道,“打傻了怎么办?”
青铜男人笑了一声:“一个两个?怎么,他也敲你脑袋了?”他故意把“他”字咬得很重,听得十三郎手痒得好想打他。
“我看你还是看好那条老狗吧,他最近不安生,好端端去惹琅山派做什么?”十三郎一口气喝光青铜男人给他斟的茶,“还有昆山派的白元善,听说也是他杀的。”
青铜男人却摇了摇头:“白元善不是柳乘风所杀。”
“那是谁?”十三郎看了眼青铜男人,眼神古怪起来,“不会是你吧?”
青铜男人却道:“以后有机会,也许你会知道。”
十三郎不屑的哼了一声:“跟我卖关子,小爷我还不稀得知道呢!”
“最近你要小心了,”青铜男人却叮嘱他道,“柳乘风隐忍十三年,如今只是一个开始。”
十三郎嗤笑道:“我会怕他?再说他是你的麻烦,可不是我的。小爷虽然帮过你的忙,但也不是你的狗,柳乘风爱杀谁杀谁,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