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男人先是往左跨了三步,每一步都好像在挑战人的平衡极限,扭曲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拧成一条麻花。
十三郎叹为观止,就差鼓掌叫好,当然他也没忘记把青铜男人的步法记在心里,准备回去后好好琢磨其中的规律变化。
而楼上,青铜男人走完这三步,反常规的没有接着脚踏实地,而是轻轻一跃攀上了楼顶的雕花格栏。他的身形是如此矫健,动作是如此流畅,仿佛这些事是流淌在血液中的本能一般。
十三郎不由瞪大眼睛,就见青铜男人两手交替,分别在楼顶推按几下,然后身子一荡燕子一般轻巧地落在了一楼——就在十三郎左边三步开外。
虽然只是短短的三步,但是青铜男人并没有直接上前来,而是从袖中摸出几颗小石子,手指轻弹,“嗖嗖”几声,几根银线应声射出,将两人之间织出一张纵横交错的银网。
十三郎目力不错,看出这些银丝锋利堪比刀剑,上面蓝光点点,显是淬了剧毒。
青铜男人望着眼前的致命丝网连声叹气:“麻烦,真是麻烦。”
“你、你这样还怎么出来?”十三郎忍不住问,“难道以前叔你每次出来也是这样……麻烦?”
真要如此,这地方早被钉成马蜂窝了吧?不会是青铜男人功夫不到家,不小心触动机关把自己锁在里面了吧?
青铜男人哼道:“千机阁入有入口,出有出口,每一步都有顺序。结果你横插一脚,我这次是进不去千机阁了。”
“可你也不能……从这网中间钻过来吧?”十三郎挠着后脑勺,“这……”
青铜男人哼笑一声:“谁说不能,你睁大眼睛看好了。”他深吸一口气,敏捷地翻了一个筋斗,堪堪擦着银丝落到了几根银丝搭成的网眼中。
“小心!”十三郎忍不住惊呼出声。
“闭嘴!”青铜男人动作几乎不停,一个筋斗连着一个筋斗,手和脚仿佛灵巧的不属于人类,每一次都恰巧避过银丝落到地上。
几步的功夫,十三郎看得额头都渗出冷汗,青铜男人却连一片衣角都没擦到那些致命的丝线。
就在青铜男人将要翻到十三郎面前时,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了起来,青铜男人临危不乱,单手撑着地左掌一翻便射出几颗小石子。
“嘭嘭嘭”几声,石子携着劲风射进了墙中,正在运转的机括“喀嚓”一声停了下来。
这只为他们争取了很短的时间,机括巨大的搅动力几乎在眨眼间碾碎了小石子。
然而足够了,青铜男人倒翻而起抱起十三郎就跃出了千机阁。
背后,两扇门“咣当”一声闭紧,里面声响大作,显然触发了箭阵。
如果他们还在里面,这会儿只怕已经变成穿心刺猬了。
当然十三郎不会把事情详细的告诉钟明镜,因为他不能让钟明镜知道自己认识青铜男人。但是仅仅只是简述千机阁里外的景况,就足以让钟明镜对这个地方心生敬畏。
“这条路,”前面一直沉默着带路的俞秀莲却忽然道,“不通千机阁。”
十三郎一挑眉道:“这怎么会?我听说这四个地方一环扣一环,从迷城只能到千机阁,顺序是万万错不得的。”
“依你所说,”俞秀莲缓缓道,“千机阁地处迷城中心,但我们在迷城之西。”
十三郎一愣,他迅速思索一边所有之路,果然发现已经偏离了前几次他所走的那个方向。
姜秀秀闻言有些焦急,问道:“俞二哥,你不是来过这里吗?怎么会走错路?咱们现在这是往哪里去?”
俞秀莲微微摇了摇头。
“依我看,”无思大师开口道,“走一步算一步。那条狗那咱们引来,咱们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十三郎却拧起了眉头:“可是为什么?他究竟为何引我们一路兜圈子?真要下手,设几个机关、布几个陷阱,杀不了咱们也能耗一耗咱们的力气。偏偏就是让咱们自己闷头找路,难道是在跟咱们比耐心、比定力不成?”
十三郎其实未能想到,真正让人恐惧的并不是可以直面的危险,而是根本不知道该去恐惧什么,但那种恐惧仍旧如跗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
“会不会他设了陷阱,”钟明镜在一旁小心问道,“只是咱们没碰到?二哥刚好带我们避开了?”
俞秀莲摇头否认:“虚虚实实,真有陷阱不会直到此刻还遇不到。”他虽然自认精通机关术数,但如果柳乘风当真变阵想要致他们于死地,此刻早已触发机关了。
“那咱们还要不要往下走?”十三郎本能地觉得危险,“被人牵着鼻子走,总让人难以放心啊。”
无思大师望了望天色——头顶被树干遮了个严实——她轻咳一声,道:“那要怎么办?难道我们就留在此地不走,等着那条狗找上门来吗?”
钟明镜看了眼一直沉默的刘万剑,有些奇怪他怎么没像平常一样出口质疑或是抱怨,忍不住问道:“刘大侠,你如何看?”
“事出反常必有妖,”刘万剑慢慢道,他皮笑肉不笑道,“但事到临头躲也没用,不如一往直前,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俞秀莲只是沉吟片刻便拍板道:“宜走不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