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镜嘴唇微微颤抖,他深呼吸了一下,哑声道:“我真的没事。”
俞秀莲抬起手来,轻轻拍了拍钟明镜的肩膀,叹道:“这么爱逞强,让哥哥们怎么放心的下。”
这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钟明镜只觉得之前压抑的感情像是开闸的洪水一样涌出。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没有哭出声,只是把头埋进膝盖里,肩膀不住地颤抖。
“你大概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他了,”俞秀莲在他身旁轻声说道,“但是这一辈子你还要过下去。四弟,他豁出性命去救你,不是为了让你后半辈子活在痛苦和悔恨中的。”
钟明镜抱着膝盖压抑地哭着。他想:是啊,可不就是痛苦和悔恨?从那道石门落下的那一刻起,他没有一刻不痛苦、不悔恨的。
这半年他像是活在梦里,希望梦醒来,那个少年还能冲自己满不在乎地笑,说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话。
可是这终究不是梦啊。
作者有话要说:怪了,最近几章写得可没有手感了,总觉得流水账得厉害
所以我决定多加练习,今晚没准还有一更,你们期待咩?
☆、第四十七回郎有情
钟明镜哭了很久,他很少哭,这一遭却像是要把攒着的眼泪一次流干。少年人情窦初开,钟情的人却已与他阴阳两隔,怎不叫人肝肠寸断呢?
俞秀莲这一回没有劝他,只是看着钟明镜哭。末了,他将酒坛子里最后一滴酒喝干,随手一抛,“啪”的一声酒坛子便在崖壁上摔得粉碎。
俞秀莲闭了闭眼,他从小便学会了克制感情,喜、怒、忧、思、悲、恐、惊,常人所能感到的七情六欲对他来说却好像可有可无一般。
然而今晚到底是不一样的,大概是因为喝过酒,又被无限往事勾起了辛酸,俞秀莲只觉得自己平日的自制力已经土崩瓦解。
要是他哥哥还在,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一定会笑得爬不起来。俞秀莲忍不住轻轻叹气,把他哥哥的笑脸赶出脑海。
钟明镜一直哭到声音都哑了,才渐渐收声。他掏出帕子把眼泪擦干,低低叫了声:“二哥。”
俞秀莲睁开眼睛看他,问道:“不哭了?”
钟明镜有些赧然地摇了摇头,他轻轻道:“二哥你说得对,他……他豁出性命救我,我得好好活下去,活得精彩些才是。”
“这话你早便知道,”俞秀莲却轻声道,“只是人究竟是人,到底是有感情的,你不可能说放下便放下。”他看向钟明镜,目光柔和起来,道,“但二哥今晚不是来开解你的,只是想你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还有大哥都会站在你这边。”
钟明镜用力点头,忽然他想起什么,迟疑片刻,有些窘迫地低声问道:“大哥……他也知道?”
“不知,”俞秀莲摇头道,“他并未看出,我也未曾同他讲过。”
钟明镜莫名松了口气,低下头闷声道:“那二哥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别人?”他还未准备好,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的不同。
“嗯,”俞秀莲点头道,“我不会同别人讲。”他看着钟明镜,神色难得露出一丝柔和来,“这是你的事情,我会为你保守秘密。”
钟明镜心中顿觉松快不少,连带着二哥也显得比往日更令人亲近。大概是同享一个秘密,又加之二哥现下不那么沉默严肃,他渐渐大胆起来,忍不住问道:“二哥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很明显吗?”
“嗯,”俞秀莲沉吟道,“也不算明显,别人看了,多半也只觉得你们兄弟感情很好。”
钟明镜听了不觉松了口气,他有些呐呐地说道:“我那时……心中真是一团乱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们二人情意相投,”俞秀莲慢慢道,“便是旁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你不必烦恼。”
钟明镜一怔,随即心头一阵苦涩,低声道:“他对我并无此意,只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俞秀莲诧异地挑起眉来:“怎么会?我看他对你也十分亲近,早不是兄弟之情了。”
“是他亲口说的。”钟明镜现下想起当日情形还会觉得心痛,那个少年就那样把生路留给他,自己却永远被困在地下。
俞秀莲不置可否,他隐隐觉得这两人之间只怕是有些误会。然而十三郎既然已经不在了,再追究又有何意义?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你既钟情他,”良久,他才对钟明镜道,“他对你是否有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钟明镜涩然笑了笑:“二哥说的是。”他不愿再提起往事,便转而问道,“那不知二哥钟情的,又是哪一位呢?”
“你不认得他,”俞秀莲平静地答道,眼中却隐有笑意,“他是个……”他措辞良久,“……棒槌。”
钟明镜顿时好奇起来:“我不认得,那便不是大哥了。”
“……不是他,”俞秀莲默然良久、无语凝噎,“大哥游戏人间,尚还未找到命中注定之人。”
钟明镜托着下巴问道:“那会是谁?二哥你鲜少走动江湖,熟识的人也就……”他忽然福至心灵,“难道居然是燕九小将军?”
“他可不小了,”俞秀莲闻言摇头笑道,“比你大七八岁呢。”
这便是默认了,钟明镜忍不住惊讶地笑起来:“真没想到,我们都以为燕将军只是二哥你的普通朋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