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诚把早就准备好的纸条压在铭牌下,将一切恢复原样。
他赶到洗手间听见刘培绪的脚步声,估摸是明楼完事了。他趁此洗手,水龙头哗哗响。
半晌后才出去,大厅僵持着。
周鸿被刘培绪绊了一脚,恶狠狠发泄起来,“你眼睛不长啊,几步路还能撞上来。”刘培绪皱眉笑开,“这是怎么了?”
明楼仍是阴冷道:“刘次长亲自问问小周先生吧。”明诚安静的上前,低眉顺眼,“先生。”
“你上哪去了?”他语气不善,明诚委屈的噎住,不浅不淡答:“不小心弄湿了包,去处理了。”
“你在我身边几年,笨手笨脚的。”
刘培绪见两方都没好脸色,打圆场道:“好啦好啦,大家都年轻气盛,还有的商量嘛。再者,来都来了,我做东,请一顿,大家饭桌上放开来谈。”
明楼重敛情绪,“今日疲于奔波,身子乏累,明日再言吧。”
“也好也好。这样,我派人送您去酒店。”
“不用了,我们明家还没破产。”明楼横眉冷眼,绕过周鸿扬长而走。
周鸿轻蔑地挨着门槛,排遣般道:“不送。”刘培绪上前拉他,低声道:“小周先生,他是汪先生请来的。”
“我知道。”周鸿勾着嘴角,漠然目送明楼。
车自然是明诚开,他透过后视镜望着明楼,被他没好气的喊道:“专心开车。”
明诚话锋一转,“周鸿说了什么值得大动干戈?”
“没什么。”明楼忽而放下心,“他提到些事,不值当。”
“一次没成,还会有第二次。刘备三顾茅庐,我们是困在南京。”明诚闷闷不乐,路倒是平坦,顺着直到头,飘飘然。
“此事有的耗,静观其变。”
“明先生,你得先把地址告诉我。”明诚好笑的瞅他。
明楼向前扳过明诚的肩膀,“老地方。”呼吸全扑在耳尖,“我困得很,车上睡着可不愿起来了。”
“你可别,我搬不动你。”明诚一本正经,俨然有嫌弃的架势。
“那就好好开车吧。”
明诚现办的手续,定了一间房。他急着要把这尊大佛哄到床上去,看他那似睡非睡的模样,就止不住笑。
“我有件事告诉你。”明楼挂好外套,摘下眼镜。
“莫不是,大哥又有奇思妙想了?”明诚把行李翻出来又整好,拉开电灯。暖黄的光霎时散开,明楼躲在温软里,“忘了?”
“什么啊?”明诚被他的柔声细语勾起兴趣,他仰头沉思的瞬间,手腕连带人被拉到床旁,“生日。”明楼深邃的眼睛照出明诚的面容,“你的生日。”
明诚恍然大悟,“我都忘了。”
“傻瓜。”他笑得温和而驯然。
明诚爬起身,“准备什么了?”他眨眨眼,“你这么问,不会什么都没准备吧?”
“瞒不过你。”明楼抽身掏出大衣里的东西。
礼盒呈现长方形,细细窄窄的,红色绒面,配了根蓝色绸带。
“钢笔。”明诚歪着头,被棉被包裹。“这么多年都差不多。我墨水都不够用了。”生日礼物来历简单,明楼却始终记得。
明诚十五岁,凉爽的日子里,他翻看着几张报纸,从里头仔细剪下新闻,贴在记事本上。明楼爱看报纸,订了一大堆,看过便搁在一旁,不管不顾。
他正剪到七月份反日大会的新闻,听到吱呀的门声,原是明楼进来了。他穿了件白衬衫,将袖口卷到手肘,额头微微出着汗。明诚起身给他倒水,明楼立在书桌旁,眼神逛到摊开的报纸。
明诚已经贴了好几页了,粗略翻了下,大都关于当前时势。他顺势坐下,喘了几口气。看到最近一页上彭德怀、滕代远的字样,手指不住的摩搓着。明诚喊了他一声大哥,明楼回了神。
“怎么想起收集新闻来了?”
明诚站在一旁,“学校的作业。先前只是几张,后来便觉着有趣。”明楼一口气喝光了水,书桌旁小盆栽抽出了新叶,明楼从裤子袋里掏出东西,长长的礼盒,暗红绒面衬了一条蓝绸带,放置在记事本上。
明诚盯了好一会儿,“给汪小姐的?”话音刚落便收了明楼一记眼刀,那刀里还带了些许笑,明诚憨憨的挠了挠头。
“生日都忘了。我先把礼物给你,免得晚上明台那小子看到也嚷着要,可不许他买一样的。”明楼遂站起来,明诚挪了下步子,“谢谢大哥。”
他的确不记得自己的生日,明楼从桂姨手下救走阿诚的那天,促成了他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