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两人在的房间,却是属于另一区域了,那些红袖入帐与颠鸾倒凤的事情,都被掩在一扇扇门后,连带着最原始的欲望一起,消磨着漫漫长夜。
先前在房中寻不见蔡居诚时的慌乱渐渐平息,邱居新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面前多月未见的人,缓慢地开口,带着压抑着的无名怒气,调子还是冷冰冰的,却夹杂着几分不明的意味:“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过来?”
蔡居诚一边揉着被捏红的手腕,一边用目光扫过邱居新的脸,这些天的愤懑与不甘终于爆发,回呛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原来堂堂武当的下一任掌门也会来这种地方?”
他特地加重了那最后四个字的嘲弄语调,脸上装得风轻云淡,心里却感觉蓦然缺了一块。
蔡居诚最终还是被最不想看见的人看见自己最狼狈的样子。
就像是在阳光下折射着斑斓光彩的气泡,最终被突如其来的风裹挟着,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阻碍,可能是一堵墙,也可能是一扇窗,轻易而又决绝。没来及发出一点声响,也没有任何预感,倏然间就在阳光下撞得粉身碎骨。
这是世间最微小事物的消散,但却在蔡居诚的心中被放大的无数倍。
他突然发现他从未看清过自己。
当门被猛地推开,门后出现了一个熟悉身影时,蔡居诚只感觉心猛得一痛,像是被利刃剖开了一个大口,内里的东西袒露无遗,却空空如也。
意料之外,邱居新居然笑了一下。
邱居新怒极反笑,像是被这句话戳中了隐痛,他上前一步冷道:“师兄,别闹了。”
蔡居诚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他只觉得此时邱居新表现得与平日中的有些不一样,就像是……像是有些人间的烟火味。
“这里是点香阁的……留宿接客的地方,不是师兄你该来的地方。”
像是为了印证邱居新所说的话一样,隔壁房间里隐约传来了阵阵欢爱呻吟。起先不过是一年轻男子从齿间压抑不住而溢出的喘息声,接着只听难耐的闷哼一声,衣料摩挲,另一男子像是加快了动作,喘息声渐渐变成了抑制不住的呻吟,旖旎无比。
蔡居诚在点香阁待了半月有余,虽然偶尔也会听见,也多是阴阳交合的情事,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大不了就多念几遍清净经的事情。
而此时他正是心绪不定之时,耳畔所闻为龙阳断袖之好,眼前站着的又是那个曾经非礼过他的三师弟……蔡居诚只感觉脖颈连带着耳后一阵热度上涌,心跳也加快了几分,身体的某处竟也有了反应。
怎么回事。
邱居新就在面前,蔡居诚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别过脸去,目光在房中游离,一瞬间竟不知该将眼神安置到哪一处。他忍不住就想到了刺伤邱居新的哪个晚上,以及那个失态的吻。
当时没有什么反应,但如今蔡居诚的脑中却由不得闪过那些零散与破碎的片段,虚幻与现实交织。可若当时唇上的温度是真的,那一瞬间的身体某一处的僵硬又是真是假,是曾经的梦境还是不愿承认的现实?
直到邱居新重新将门关上,隔壁的声音一断,蔡居诚才稍稍回过神来,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感觉有些不对劲,张口欲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就像是沾染了情欲一般:“你……”
邱居新皱着眉,吹灭了墙脚燃着的香烛,向四周环顾一下,没有发现窗户,只好作罢:“这房里的香,应该有特殊的用处,不过应该没有大碍,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邱居新的声音低沉,看上去也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房中没有座位,两个大男人又不可能并肩坐到那张窄小的卧榻上去,只得尴尬地站着,等待着香味自行散去。
蔡居诚双手抱胸,半靠在墙上,胸口起伏不定,微微喘息着。
而邱居新就像来时那样,站在他的不远处,看着蔡居诚,目光不转,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邱居新没有穿他那身武当弟子袍,而是换了身墨黑色外衣,边缘绣着月牙白的花纹,头发仅用一根发带束于脑后,整个人显得英气逼人。蔡居诚再看看自己,一身武当弟子的打扮。这是他从前最引以为傲的地方,此时一对比,突然就觉得有些可笑。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道:“现在你满意了吧。”
第十二章
“是,你们都说我心怀不轨,我确实对掌门之位有执念,可你们一个个呢?你们都是君子,就我一个小人,武当的败类……”
蔡居诚的声音低了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又扬起声来,冷笑道:“可你们又有哪一个敢把自己的心剖开来给大家看一看?邱居新,你到这种地方来不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吗……看完就滚吧,别耽误我的事!”
他一双眼眸清亮中带着些许不甘,最深处则像是一潭寒冰化作的雪水。
邱居新深深地凝视着对方,感觉从心底生出一股凉气,好似数九寒天中以手掌抵住一尺寒冰。
“耽误你什么事?”
掌心与世间极致的凉意相触,麻木后又偏偏生出一股难言的灼热感,能感到那冰在自己体温的泅渡下消融成水,一滴一滴溅落。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我在这里不就是做生意赚钱吗?”
“……做什么生意?”
邱居新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
声音入耳,恍若琴声铮铮,心中死守的理智与抗拒的牢笼被无形的力量冲撞,最隐秘的欲望挣破束缚,化作一泓烈酒,顺着喉头灌了下去。
“你看都看见了,还说什么废话!我从前倒是没看出来你也挺闲的……想必师弟们一日都少不了你吧,快滚回你的武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