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策跪地一言不发。张龙见状,连忙跪在后面,大着胆子开口:“大人息怒,不怪公孙先生。他让拦住白玉堂,属下们无能,拦不住。大人要治罪,请先治属下的罪。”
他一跪,王朝马汉赵虎跟着也跪。包拯厉声道:“我看你们都是同谋!不用忙,一个也跑不掉!”
公孙策忙叩头:“大人不可一网打尽。王朝马汉随大人上朝,同出同进,实无机会做同谋。请大人明察。”
包拯气笑了:“如此说来,张龙赵虎便是同谋了?好,好得很。此时就将他二人关押起来,异日开封府认了看护不力走失王侯的罪,朝廷缉拿人犯,也省些力气。公孙先生以为如何?”
公孙策低头,半晌道:“大人,学生不敢辩称,私心里无意放走永年。但拦不住白玉堂,也是实情。张龙赵虎技不如人罢了,成何罪名?况且永年投靠入府时,不过籍籍无名一流浪少年,外间论及,也谈不上走失王侯。”
包拯点头叹息:“公孙先生,你道是天知地知,开封府装作不知;可有想过此去岭南,路上多少凶险异变?白玉堂再强,他又非官府中人,独力撑局,挡得下多少明枪暗箭?他二人若遇不测,人不罪我,我岂无罪?更何况,你可知那宇文崇明别无子嗣,亲族之中,多少人觊觎他的王位;永年即便万幸,得以平安抵达,归家后也难保不成众矢之的。届时无朝廷钦封回护,局面能得安稳几时?还有,唉……”颓然一甩袖,蹙眉不语。
公孙策千思万虑,未料到永年是个独子。怔忡一阵,拜伏于地:“学生之过。请大人开恩,治我一人之罪。”
包拯摆摆手:“先起来。”略停顿,自嘲摇头:“拦不住便是拦不住。本府还真不知,该治你个什么罪。”
公孙策忽然左右一张,问:“展护卫与大人上朝,怎么不见回来?又让皇上留下了?”
包拯眼神一缓,慨然道:“展护卫么。你们拦不住,只好他去拦了。”
散朝后,赵祯移驾御书房,独召包拯议事,展昭随听。远远摒退宫监,赵祯笑道:“听闻包卿家有贵客,跟朕说说他。”
包拯不慌不忙跪倒:“朝会人众,不便细说。正要禀明圣上,臣方才得知,前日府中收留的少年,乃南越王宇文崇明之子。”
赵祯接道:“包卿还不知道,宇文崇明五日前薨了。更不会知道,堂堂南越王,竟只这一个儿子。”
包拯一时语塞,良久方说:“臣确实不知。此事如何裁处,圣上可有意向?”
赵祯笑道:“没有意向,朕留你做什么。各地藩王封号,历代均需上报朝廷,国玺镇之,方获认可。南越上报的文书昨日抵京,称崇明无后,请旨授予亲族中年少有为者继任。朕想崇明并非无子,如今缺的不过是名分;不若由朕出面,给他一个名分,这般承袭王位,也杜了一干人等虎视眈眈,妄加闲言诋毁。”
包拯奏道:“皇上圣明。所虑甚是。”
赵祯下了御阶,亲手搀他起身:“前些时京中动乱,托赖卿等夙夜在公,方得尽速平息。卿可能得见,祥和之下,策反暗涌犹存?”
包拯站起躬身:“圣上若有意肃清余孽,臣愿请旨,协助侦办。”
赵祯摇头:“总管民事,够你开封府忙的了。留着二位卿家,独为计议南越王之事。包卿可知道,为何朕一定要册立永年,而不教南越王位落于他人之手?”
包拯心中一动,拱手道:“臣曾隐约听闻,故南越王妃,乃西夏皇族后人。可是与此有关?”
赵祯点头叹道:“卿家真乃有心人。崇明少年喜云游,得以结识西夏女子,娶为正室,后生有一女;崇明性散淡,卧病后更不理事,南越军政大权,数年由王妃一人实揽;她正当盛年,遴选扶持个傀儡少主,易如反掌。南越地方偏狭,举事不成气候;朕担忧的是妇人野心,若外联西夏……”
沉吟之际,包拯禀道:“然则永年继储,同是人单力孤,如何能保不成傀儡?”说着话,心中隐隐不安。
赵祯赞同:“正是。所以与包卿商议,举荐能臣前往护持,助其稳固王位。卿心中可有人选?”
包拯低头思忖,片刻道:“臣荐一人,端州提刑林恒毅。他本岭南人氏,少年熟读兵书,颇有谋略。”
赵祯点头道:“朕也知道此人,两榜进士,允文允武。”下文未出,忽然内监总管祈春跑来立在门外报:“启禀皇上,御林军张统领带守城官来报,包大人府上有位客人,方才出城了。”
祈春说着,自己心里还糊涂。这报的是什么,若非张统领凶着一张脸把人吓煞,他才不传这个莫名其妙的话。包大人客人走了,跟皇上说得着吗。
哪想到屋里三个人,反应不是一般的大。赵祯一拍桌子,还没怒,展昭早跪下来:“臣请告退,将人追回。”
赵祯话到口边,换成“快去”,待展昭不见人影,才接下半句:“追不回,你也别来了。”一看包拯还站着,拂袖道:“包卿回去,准备准备。”
让准备什么呢,包拯有些茫然。祈春在一旁催他:“包大人,皇上走了。我送您出宫吧?”
一出城门,白玉堂引蹬跨马,看少年立着不动,笑问:“在等谁?没人送咱们。出发了。”
少年望了望高过自己的马头,小声说:“我不会骑。”
白玉堂略俯身,眯起眼打量他:“你不会骑,五哥带你。坐上来。”手上一用力,不由分说将少年拖上马背。心中暗想,你不会骑,京城的纨绔春秋射猎,哪次少了你唐家大少,跟我捣乱。不待他坐稳,马头一扬,猛地窜了出去。少年险些闪下地去,惊得脸色煞白,两手死死搂住白玉堂。
风声呼呼,白玉堂大笑:“抱这么紧做什么?你不会骑,你是嫌一个人骑着太舒坦了吧?”
少年抿着嘴不吭声。多备的一匹马,空空跟在身后,是够舒坦了。不过不是他。
白玉堂又说:“爷的马日行千里,加驮个你,折一折也有五百。宝马良驹给你乘着回家,还不风光?你闭着嘴赌什么气?”
少年只得开口:“没有赌气。和五哥共乘,永年受宠若惊,因此不会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