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任何时候,都渴望。死灰也能复燃。
永年半夜醒来,看见身旁模糊的影子,坐姿挺直。
怔忡片刻,他惶然爬起身,问:“昭,你不睡,在做什么?”
展昭不答,许久呼出一口气,端起矮桌上凉透的参汤,一口一口艰难的咽下去。
永年呆呆看着他,忘了阻止。
放下碗,展昭向他一笑,说:“多日不曾练功,生疏了。”说罢起身下车,站在无月的荒凉之地,仰头思索。
车队凝在夜色里,风声掠过,无情无绪。
永年默默跟过来,将手中的外袍披在他肩上。半晌硬着头皮开口:“昭,不,不要想太多。你现在,身体吃不消。”
展昭摇头笑道:“没想什么。身体也会好的。”调头刚要迈步,脚下微一踉跄。永年连忙扶住,紧张道:“头晕么?”
展昭又笑:“睡得太久,不会走路了。无妨。”由他拥着自己回到车上,闭目靠着板壁,轻声喘息:“王爷睡吧。我再坐一会儿。”
永年不觉伸袖,抹去他额上的微汗,说:“睡不着。我陪你坐着。”
展昭睁开眼。
不得不接受,洪荒中存在这隔断,其中只有他和他。
渐渐恢复,白日他便不待在车厢里,通常是自己御马驾车。
可能是因为不愿和我坐在一起。永年有时这样想,隐隐失落。
昭的胃口渐好,这些天也没有咯血。
他不再病体恹恹,了无生趣。自己难道不应该欢喜?
为什么反倒失落。
永年掀开布帘向外看。车前展昭的背影依然清瘦,却挺拔得如同一竿修竹。只是简单的望着他,也能引起他莫名冲动。
整队休息时,近前问候的士兵陆续增多。展昭笑着,与他们一一叙话,从不厌烦。
你心所念,是无处不有的空阔大千。我亦在其中,因何不能满足?
隔着人群,永年遥遥凝望。心里要将他独占生吞的狂热欲念,像野马脱缰,做不到自己控制。
这样不同的你,值得让任何人为了接近,无所不用其极。
爱上你的我,是不是也终能在你眼中,比别人有所不同。
归来听说,永年选定的新王妃,是西夏王族旁系之女。眼前或有的一场刀兵之灾,便于联姻的喜气中,轻轻化解了。
婚事是永年主动提出缔结。李娴尚有顾虑,他却说,孩儿身为南越主,爱兼天下人。如何便不能爱一西夏女子?
李娴说,若是为你姐姐悔婚,你要收拾残局,则不必。此事我南越也并非担当不起。
永年笑道,母亲多虑。我不是为谁,也没想牺牲我自己。以后你就明白了。
李娴便不多言。为他索了文定,约下婚期。
他从未说,自己是为南越百姓免于战火而娶。但越不提,传言越要这样论定。
于是在国中威望渐起。
自此永年听政的机会骤然增多,对政事也兴趣日盛。他捷才多思,身周快速聚集了一批亲近幕僚,时常在府中坐而论道。
这一日集会散后,永年穿过层层院落去到展昭房中。进门脱去宽袖的厚袍子胡乱一团,扔出门外,扑到凉榻上和主人抢地方。
展昭起身,将整张床让给他。提起茶壶慢慢斟水。
永年毫不客气,倒下来四肢张开,闭上眼睛说:“昭,全王府里,这间房子最好。”知道为什么?因为住着你。
展昭走过来递茶,见他困得眼皮都睁不开了,摇头说:“累了还不去就寝。又无正经大事,何必天天跑这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