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想,自己没有说错吧。展昭知道一切,所以他决定不欠。他生气,只是不喜欢这种被迫的形式而已。
展昭抽出手,侧身掩口咳嗽。肩头随着颤动,许久不停。
永年抚着他的背,惊慌道:“昭,可是又吐血了?才好了些,怎么跑去江上淋雨。医官说,前面最少半个月白养了。”
展昭勉强止住咳,握拳放进被中,闭目说:“无妨。明日启程,不会阻了王爷行程。”
永年忐忑道:“路上颠簸得很。还是多养几日,好些了动身不迟。”
展昭摇摇头,躺下去不再说话。
百年聚首,终须一别。他已消磨得太累,无心再拖下去。
况且,自己若留下养病,白玉堂定然不会放心,动身先走;他多留一日,变数便多出一分,吉凶孰难预料。这一来日日忧思不断,自己也难养好身体。照此延宕时日,只恐事无善了。
等待一阵见他未动,永年起身说:“昭,累了就先睡。药煮好了我叫你。”
永年闭门出来。走到院中,停下深深吸气。
----昭。到明日,只有我与你在路上了。
他知道,即使他不说,展昭也不会让白玉堂犯险,跟到南越去。
但他威胁他,用什么都可以。只是不该用他自己的性命。
----我要你明白,我不允许。你必须清清楚楚知道,你要为此支付。无论是他的伤心,还是你的不痛快。
必须有所忌惮,杜绝下一次。
永年想到此,隐隐心中茫然。
他们所做的,归根到底是各自愿做的事。谁会忌惮谁。
便只看谁的力量,压倒了对方。
他仰起脸,闭目感受月光的抚摸。黑夜的上空,笑容浮现。
白玉堂手牵马缰,望着路的对面,展昭被搀扶上了马车。车帘垂落,接下去的路,自己看不到了。他会怎样?车厢很宽,可以让他安睡吧。昨天抱他回来时,他还发着烧。
站了很久,句芒在背后牵一牵他衣角,小声说:“昭哥哥走远了。他什么时候能回自己的家?”
白玉堂笑笑不答,抱起她送上马背。自己跟着也跳上来,告诉她:“句芒,我送你去陷空岛我的家。家里有哥哥嫂嫂,你会喜欢他们的。”
“家里还有什么?”
“还有青山绿水,银白的月亮和芦苇荡。还有……”
“什么?”
“世上惟有的一只猫儿。我养的。”
第21章第二十一章譬彼
车厢内,永年望着躺在身边的展昭,不知睡着了,还是仅仅不愿睁眼看他。三天过去,他的身体时好时坏,多数时候就这样躺着,几乎从不开口讲话。想到会是如此了,永年不觉得恼。过于颠簸时,抱着他睡在自己怀里。
你喜欢睡?我让你睡得更舒服些。
药膳一天不断送进来。没有人对话,他听见自己的声音,空洞的重复又重复:昭,再吃一口。就一口。
我尽力给你,我所能给的。藉此填补我的不满足。
展昭安静的接受,很少抗拒。只是躺了许久,实在没一点胃口。勉强吃了,多半也会吐出来。
偶尔精神好些,他会坐起,拉开帘子,默然望着窗外。视线被万山阻挡,总不能去远;无风时南部的阳光,湿滞沉重,常使他闷得透不过气,在心里嘲笑自己。
无救了,当真病得不轻。
他想起纵马中原驰骋北疆的往日,多少年少,意气风发。
闭上眼,回忆那时风刀贯体的淋漓写意。渴望再要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