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心中长叹,握着手臂将他扳离,缓缓道:“休要如此。我说过多少次,你当真不记得。”
永年拉住他的袖子抹泪,抓在手里不放下。哽咽着说:“我记得,我也忍不住。真的没办法。”
吸口气低声又道:“我也不喜欢我自己。教你这么为难。”
展昭猛一震,心里又恨又怜的齐都翻上来。衣袖仍被他牵着,紧握不放。
永年着他坐下,细细往脸上一看,不乐道:“这些天了,气色也不见好。我教人送的滋补药材,姐姐给你服用没有?”
你行动规矩些便好。展昭摇头道:“王爷多虑。想必郡主不会私下昧了去。”
永年顺口道:“那是太累了。无事你就歇着,授什么徒。”
说出来,自己暗地一惊。原本竭力不想提的。
展昭淡淡扫来一眼,缄口不语。
永年端起他的茶杯,若无其事将残茶一口口灌进肚里,这才说:“我来接你和姐姐,往新州温泉宫散心。王妃说,一家人都去,亲亲热热才是真的。想去么?若是不想,我同她说。”
蓦地记起别人口中,少年声色犬马的往日。从何而来如今这纠葛,令他无话可说。展昭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永年滑下椅子,蹲在身前仰视他,许久说道:“不去?那也很好。在这里,白天晚上都是你我的。”
展昭微笑反问:“是么。”
永年低头,两手合住他紧握的拳,轻声叹息:“又生气了。你知道你不去,姐姐和我也都不会去。所以你会去,是不是。不舍得于远么?那就带着他吧。”
展昭抽出手,淡淡说了一句:“他自有父母家人,不必搅进来。”起身向门口走去。
永年暗暗一笑,转头问:“昭,他哪里与我像了?”
展昭停了停,静静道:“他便是他,怎样也不会成为你。”
笑意爬满。永年一撑地站起来,对着他离远的背影说:当然。我是独一无二的。
你从来不说,也从来都知道。
偌大宫室,水滴落在池面,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雾气缭绕,廷柱望不见始末,安静得有些忧郁。隐在角落的侍女,不会近前,也不会发声,像空气,知道它存在,但看不见。
永年靠在暖池一角,半眯着眼自言自语:“现在,白天你是我的。”
声音很轻,对面却听得清清楚楚。展昭蹙起眉,闭目不理。
永年两手一划靠近他,低声说:“还生气。白天我也是你的,总成了吧。”
展昭缓缓道:“不敢当。王爷请远些,展某若透不过气,一个不慎,只怕伤了你。”
永年依言退后,笑道:“好。只要你开口,让我怎样便怎样。”
展昭睁眼一望他,不言不动。
拖到今时,终于从水里出不去。来到温泉宫,总不成日日寻由,向永宁解释为何仍旧只是骑马练剑。
有时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掩藏什么,因何而羞耻。分明不是他的错。
永年目光下移,跟随他颈上水珠滑落,胶着在胸前。呼吸渐渐显著。
做了又怕怎样呢,死么。他想得笑起来,水下暗里伸手,不顾一切抱拢去。
微浪推埋,展昭蓦地警醒。忘了身在池中,他猝然出掌,力道四下拍散,弹得脚底反无着落,直直向后滑倒。
永年扑空,亦站立不稳,一仰一合贴着身与他沉下去。
手揽在背上死死不放。睁大眼,望见他的黑发逐水拂摆,脸颊如幽暗中青白透光的玉,诡异得妖娆。
没有生息吹来。他在水底颤抖,想到一死。堕落是极大的欢乐。